剥皮

边的事物基本上都有皮,一旦他们注意到这种事物就会跟剥树皮一样疯狂。而且,就像皮肤被蹭破之后会结痂,那层痂不也是一层皮吗?脱落以后又会有新的皮。所以这个瘟疫的结果只有死亡,在疯狂中死亡。”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突突地往前走。好在镇子上大部分的人都去给树剥皮了。所以沿街并没有见到别人。四周越来越亮,寒气逼近,海棠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好在他们已经到了马路上,海棠就是从那里下的车。

“我们在这儿等吧,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会有车经过。”易天平蹲了下来,他的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海棠点了点头,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黏黏的。举起来一看上面有暗红的血。怎么回事?海棠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回想。刚才只有易天平拉过她的手。海棠转头看着一旁的易天平,他的手握着拳头,手指上全是血。

她一步步往后退去,趁易天平还没有回头,疯狂地跑了起来。

“你干什么?”易天平听到脚步声,这才注意到海棠的举动,追了上去。距离马上就拉近了,海棠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一脸惊恐。她用手挡在前面,摇头道:“你不要过来!”

“你怎么了?”易天平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那是传染病对吗?”海棠盯着易天平的手指说道。“你这段时间也在关山镇,你也被传染了对不对,所以你昨天晚上把自己的指甲全部扯掉了是不是?你也在剥手指的皮!”

易天平阴冷地笑了笑:“是的。我也被传染了,昨天晚上我用尖嘴钳将自己的指甲一个一个夹了下来。那种感觉让我很痴迷。我已经感觉到了这种想法,只是一直在控制着,因为我不想变成病态的人。不过看来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的思想马上就会被瘟疫吞噬。”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离开?”

“因为我想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救你,只有我才能救你。关山镇的其他人都已经丧失了自己,会变得越来越疯狂。”易天平的眼神被痛苦覆盖,“我在想,当有人注意到自己其实也生活在一副皮囊中的时候,那关山镇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或许……”

7

易天平突然停止了说话,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一动不动。海棠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想转过头去往后看。易天平突然大喊一声:“不要回头看,跟着我跑。”

海棠来不及多想,看到已经跑远了的易天平急忙跟了上去,这个时候她也只有信任这个表弟了。

易天平朝丛林深处跑去。海棠还没有跟上去又看到他折了回来,想往另一个方向跑。海棠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马上就看到了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两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怪物。海棠看不到他们的脸,只有鲜血覆盖在上面。他们的手上拿着匕首,匕首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滴落。

海棠转过身去想跑,可是她看到了另外两个同样鲜血淋漓的人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刚才易天平就是看到他们才会叫海棠不要往后看跟着他跑的。现在易天平和海棠站在一起,他们被四个男人包围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海棠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似乎就要放弃自己了。

“我说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把自己的皮剥了,然后他们要剥别人的皮了。”易天平吞了一口唾沫,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本来想送你离开,自己留下来的。因为我迟早也会变成他们这个样子,看来我现在无能为力了。对不起。”

海棠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不能思考了一般。

四个男人将他们的手臂抓住。易天平奋力地挣扎了起来,两个人根本就没办法动刀。

“一个人抓住那个丫头。另一个人过来,先剥了这个小子的皮。”

“疯子。”易天平狠狠地骂了一句。三个人使劲地按住他。匕首在手指上转了转。其中一个突然发出了笑声。可是易天平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笑容。

“你说我们是疯子?”他说,“其实这个世界才是疯子。人都是伪善的,我们只不过在寻找真正的自我。你敢说你的内心里没有一点龌龊卑鄙的想法,你敢说你没有做过表里不一的事情,你敢说你的心里一点阴暗面都没有吗?我只是在帮你。帮你直面自己的内心。我要将你善良的伪装撕下来,痛苦肯定是会有的。人们正是不想承受这种痛苦所以才越来越虚伪。不过你马上要解脱了,你终将会感激我的。”

易天平还要说些什么,一把匕首已经从他的喉咙上划了过去。

“真是一副好皮囊,骗过了不知道多少人吧。”阴冷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海棠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全身都凉透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放在案板上的鱼,等待着别人来宰割,任何的反抗都是多余的。她想自己逃不过那个声音:“嗯,现在该你了。小姑娘。”

冰凉的刀片会划过自己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将那层皮揭下来。即使是死了,神经末梢也会能感觉到一些痛苦吧,永无宁日。

丛林中突然迸发出几声枪响。

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地滑落下去,海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精神终于是透支了,晕了过去。

8

海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母亲就坐在病床的一侧,眼睛都哭肿了。看到海棠醒来,母亲终于嚣出了一丝微笑。

“宝贝。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警察接到群众举报,说关山镇有人在宣扬邪教,连忙组织人员追查。好在他们及时赶到,真是谢天谢地。”

“表弟呢?”海棠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死了,真是可怜……”母亲并没有说下去。海棠知道那个场景有多可怕。

“那关山镇的其他人呢?”

“死的死,逃的逃,整个镇子都空了。”母亲抚摸着海棠的头。

“不是这样子的。”海棠惊恐地说道,“警察搞错了。那是会传染的病,不应该让他们逃出去的,所有的人都会被传染。”

“不要想太多了。”母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想海棠一定是被吓傻了。“都过去了。你在医院好好地养病。实在不行我们就找个心理医生,会好起来的。”

“我是说真的。表弟就是传染了那种病。”海棠焦急地辩解道。

“思想的传染病吗?你简直在说胡话。”母亲的眼里落满了悲伤。

海棠没有说话了。她记起表弟说过。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大家会以为你是个疯子。海棠不想被误认为是疯子,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9

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母亲起床上洗手间,她看到海棠的卧室里还亮着灯,于是走过去将门推开。海棠坐在写字台前,机箱的两块面板拆开了就放在旁边。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电脑坏了吗,不要自己拆开,很危险的,我明天叫维修人员过来。”

海棠回过头去看着母亲。脸上是满足和痴迷的笑。她缓缓地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阴冷地说:“不要吵,我在剥电脑的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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