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摄影
“我的梦还没有醒吗?”孙雷摸了摸头上涔涔的冷汗,惊魂未定地说。
手机再次响起,是洪文斌的,他赶紧接通了电话。话筒的另一头,洪文斌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快来第五教学楼看看吧,郑晓霞在那里自杀了!”
“她是怎么……怎么死的?”孙雷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是上吊死的。”说完,对方一阵沉默,紧接着就是一阵忙音。
孙雷的胃顿时就空了。他忽然回忆起梦中萦绕在太平间里的那句话:“如果你找不到答案,死亡还将继续。”
郑晓霞真的死了,噩梦成真了!
当孙雷带着照相机失魂落魄地赶到第五教学楼的地下室时,那里已经挤满了本校的师生和学校负责人,比招聘会还热闹。郑晓霞的母亲号啕不已,警察们忙不迭地拉起了黄线,还时不时严厉呵责那些因好奇而越界的学生。孙雷远远瞧见站在前排的洪文斌面色阴沉,捂着嘴巴,肩膀在一直抽动。他真的很喜欢郑晓霞。
在被相互推攘着的人群挤到了警戒线附近时,孙雷的后脑勺无缘无故凉了几下。他忽然觉得,离他不远处,有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验尸官做完检查取证工作后皱皱眉头,轻轻摇了摇手,示意其他的警察们用担架把尸体拉出去,嘴里还低声喃喃自语:“现在的学生啊,心理实在是太脆弱了!”
抬尸的担架刚好经过孙雷,白布飞开一角,半张脸重见天日。孙雷瞧见后,惊骇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面容扭曲,嘴唇青紫,两眼暴出,瞳孔涣散,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错综复杂的蓝皮电线……孙雷赶紧打开照相机,果然,郑晓霞的死相和照片中完全相同!
这时,从郑晓霞的袖口中滑落出一样白色的东西,孙雷趁乱把那东西揣进自己的口袋。等到聚在此地的人群离去之后,他掏出来一瞧,是一朵白色的蔷薇花!
郑晓霞的照片在孙雷的眼前渐渐消失,直至变成一张白版。“怎么没了?”孙雷忙不迭地按了一下查找键,却看到了另一张照片,居然是何尚。他浑身沾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漆,各种颜色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绚丽得近乎妖异的抽象画,就像蛇纹。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仁里还带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神采。
何尚会是下一个受难者?女鬼口中的蛇?
■
第二天大清早,孙雷匆匆来到了太平间。他要去找前天在这里摄影时,碰到的那个古怪老人。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差。南方的雨季一来,一个月就有二十九天不见天日。层层叠叠的阴云如同国画中泼洒出的水墨般浓淡不一,沉沉地坠在半空中,压得人们都喘不过气来。
郑晓霞的神秘死亡,触动了孙雷脑中所有敏感的神经。他知道,如果破解不了噩梦启示的话,他身边的朋友就会一个跟一个被送去殡仪馆,陪那个凶暴的女鬼了。
昨夜孙雷在床上辗转反侧,苦苦思索着那几个词之间的关系。可是直到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所以,他只能从女尸本身着手,先搞清楚这个女人是谁,因何而死的。也许,会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但是人一旦死亡,即使是曾经救治过她的医院,也会将患者的资料当做废纸销毁,而这些信息只能在太平间所保存的死者档案中才能找到。
太平间这种地方是存放死者之地,阴气极重,平常鲜有人迹。在太平间的大门口,栽有一棵相貌丑陋、不知年月的粗大槐树,枝杈肆无忌惮地生长着,遮天蔽日。虽然现在是白天,这里的四周围也是妖风阵阵、鬼影重重。
孙雷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一般栽种在太平间或者坟地的槐树叫“锁魂树”。由于槐树自古就被称为“木中之鬼”,具有聚集灵气的作用。因此,在太平间门口种植槐树,就可以用浓郁的灵气困住躲藏在太平间中的厉鬼冤魂,同时也可以将附近的孤魂野鬼吸引过来,防止他们去找路过的行人当替死鬼。
站在槐树的树阴下,孙雷仰头望了望遮天蔽日的树冠,不禁打了个寒噤。
“大爷,你在里面吗?”孙雷站在管理室门口轻声问道。里面并没有回应。他觉得有些蹊跷,刚准备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个究竟,却一个踉跄栽了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空无一人。房间里腥味扑鼻,全部的陈设只有一床满是油花的被褥和一个破旧的彩色电视。他走进去,摸了摸被子,凉冰冰的,似乎很久没有人在上面睡过了。
他脑中忽然升腾出一个不祥的预感。就像千万条不知名的白色蠕虫,顺着他的血液从耳朵里钻了出来。孙雷跑到洗手间门口张望了两下,那个老人不在里面。地上纷乱的黑色脚印和白色瓷砖上的幽暗光泽,让他感觉胸口堵得慌。
“请问您在里面吗?”孙雷真是不想再往里面走了,因为他即将踏入死者的领地,还有那个缠着他的女尸。也许,那些亡灵们正在每扇门的后面躲避着外面的阳光,互相舔舐着鲜血淋漓的黑色舌头。
回答孙雷的,只有一声空洞的回响。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突兀的嘎嘎声。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上面挂着“人体器官陈列室”的字样。孙雷注意到,这个房间的门并没有锁,从里面飘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刺鼻气味。他赶紧用手帕捂住鼻子,探头探脑地推门进去。
房间里面摆放了很多木架子,上面有大小不一的玻璃罐。每一个玻璃罐里都放着一个人体器官,浸在用来防腐的福尔马林液里。
他看见一个罐子里面放着一个死婴,弓着畸形的身躯端坐在里面。睁着眼睛望着孙雷,眼神里面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憧憬。可惜,这些不再属于他。
孙雷看到一个人的脸,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人的头颅。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女尸,她的身体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一颗嘴角依然带着冷笑的人头,若有所思地瞪着孙雷。
孙雷从那个罐子旁边绕了过去。
在器官陈列室里,还有个小门,不知道里面会放着什么。孙雷犹豫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屋子里面,地板上到处都是飞洒而出的白色档案纸。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充斥着殷红色的液体。在液体里面,有个人低垂着脑袋,静静地漂浮着。他的两条胳膊被两条皮绳子拉展舒张,两腿并拢,看起来就像受难的耶稣,神圣而又血腥。孙雷走到玻璃罐前端详了许久,终于看清了瓶中人的面貌。
是那个守门老人,孙雷的心脏顿时麻痹!
■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正打算报警。忽然,他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雷立刻转身狂奔,当他跑出这个陈列室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在走廊的白色瓷砖地板上留下一长串血脚印。
在脚印的旁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躺在那里。走廊里的灯并没有开,他只能看到地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长方形影子。他走过去半蹲下身体,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这个东西上面有股腥臭的味道,手摸起来冰凉黏腻。孙雷凑着窗户,终于看清了手中东西的样子。
这是一个装卸式闪光灯,灯头上面沾满了血迹,就像一个刚从人身体里挖出来的结石一样,孙雷瞅着想吐。
他仔细看了看闪光灯的型号和外观,觉得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具体归谁所有他又完全想不起来。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呢?肯定是杀死守门老人的凶手留下来的!于是,孙雷把它包在手帕里,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
他反身走回盛放老人尸体的那个资料室,大致翻看了一下,并没有找到有关那具女尸的任何资料。看来,那个资料被凶手拿走了,而且这个老人也同时被他灭口!眼看唾手可得的真相再次埋入迷雾之中,孙雷愤恨难平,用拳头砸了身边盛放老人尸体的玻璃罐一下。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老人的嘴忽然张开了,溶液马上涌了进去。不一会儿,从老人的口腔里,飘出一张折成口香糖状的纸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