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流感
这一切和行尸有关系吗?是行尸操纵着众人在说谎?亦或大家都知道关于行尸的传闻,用谎言来保护自己?
所有人都变了,唯有刘大宝依旧后知后觉地整日亮着粗嗓门骂骂咧咧。他就是这样一个粗俗又讨人喜欢的人,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令他烦恼的事情,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能所向披靡。
在姜那雯得知石品品姓名后的第五天,突然有很多学生打着喷嚏来打饭了;第六天,学校里逐渐开始出现戴口罩的人了;到了第七天,不戴口罩的人成了异类。
流行感冒来势汹汹,势如破竹。
【第二章 谁带来了流感?】
[一]
百人的阶梯教室,只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讲台靠窗的一角放了一个乳白色电磁炉,浓郁的醋香从不锈钢盆里袅袅地升起,飘散在教室的每个角落,就连走廊上也弥漫着醋味。姜那雯喜欢这种味道,在流感侵袭的季节里,浸身在这样的味道里,让人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薛教授的哲学课向来是座无虚席的,现在这寥寥的十几人就是他个人魅力的最好证明。要知道其他教授的课程来的人更少,一些无趣的公共课连授课的人都知趣地不来了,更何况是学生呢。
薛教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看了看教室里全副武装的学生,说:“难得有机会上一次小课,我们这节课改成课题讨论吧。”说完,他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下标题。薛教授受人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不但课讲得好,亦很敬业。在所有人都捂着大口罩的非常时期,他一直坚持“素颜朝天”,这是一个老教授的操守。
姜那雯隔着口罩捏了捏鼻子,忍住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喷嚏。一只黄蜂大小的苍蝇在玻璃窗上寻找着出路,初春的时节本不该有苍蝇的,它更不可能是在冬天“破蛆成蝇”的,想必是在秋天还未冷时生出翅膀,又在暖气充足的教室里过了冬。普通苍蝇的寿命只有一个月左右,算起来这只苍蝇怎么也活了小半年了,都快要熬成精了吧。最近的一切都很反常,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一部灾难片,一切都被消毒水味、醋味和恐慌的情绪淹没了。每到晚上,整个教学楼和图书馆就变得黑漆漆的,校园里空荡荡的,仿若一座历经了末日浩劫的空城。
流感突袭,就像收割机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倒下一片。感冒、咳嗽、发烧、流鼻涕,有的还引起了肺炎。有些娇气的本地学生,早早地躲回了家里,事实证明这是明智之举。因为在流感一发而不可遏制之后,学生们开始传言这是禽流感。本来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没当真。谣言的散播速度比流感病毒要快一百倍,大家越说越显得煞有其事,连学校的管理层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为了安全起见将情况报告了上级。上面派了人来查,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禽流感疫情。但还是为了安全起见,上面建议学校暂时先将学生软封闭起来观察观察。于是一场流行感冒就这样演变成了所谓的“禽流感”,看来人的嘴真的有毒,很多事情说着说着就被说成了真的。谣言和谎言一样,产生的初衷往往是因为恐惧,而且常常会弄假成真。
那只苍蝇依旧锲而不舍地撞着玻璃,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二]
姜那雯心事更重了,她隐约觉得,学校的一切,似乎都和行尸有着某种联系。
流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个人都要戴上口罩,那么行尸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藏在口罩里。流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的嗅觉都失灵了,那么行尸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藏起自己的味道。
可是,石品品是什么人?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才是真正邪恶的行尸?或者他母亲是?或者他和他死去的母亲本来就是一个人?或者他利用吻将病毒传染给她,所以学校里才会流感吗?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但又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紧紧串联在一起。
所有人都病了,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就像石品品——除了刘大宝。
姜那雯也曾建议刘大宝戴上口罩,虽然不见得能有什么作用,起码心里舒服些。可刘大宝总是大大咧咧地说:“想当年我还在部队时……”每到这时,他就开始讲那些令人耳朵磨出老趼的老故事,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丰功伟绩吧。几年前他还在部队服役时,有次休假,正好遇到几个人在打劫一个女孩,他一人不顾死活地冲上去,被捅了一身血窟窿,硬是活了下来。他总是说:“我就不信了,那样我都死不了,还能被个流感整死了?!”
日子就这样不死不活地持续着,病倒的人越来越多,所幸没有死亡的案例。直到那个晚上,某个宿舍四个女生集体割腕。第二天发现的时候,血已经从宿舍门缝里流出来,几乎铺了半个楼道。
姜那雯不安地挤在宿舍楼门口,看着警察和医护人员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周围很多女生都吓得大哭起来,她们说这些女生不是自杀,是被禽流感害死的。更多的学生开始聚到办公楼前闹事,他们觉得学校将他们封闭起来很不人道,可是面对这样的疫情,不小心谨慎些又能如何呢?据说事发后,学校已经积极联络了心理咨询方面的志愿者为大家做工作。他们觉得生病的人本来就脆弱,一群生病的人聚集在一起,难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死人不怕被感染,因此她们已经没有必要戴着口罩。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风吹开了白被单,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姜那雯还是看清了那张脸——和石品品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已经有三张这样的脸了,或者,是六张,其余三个女生的脸可能也是如此。不,不,应该比六张更多,很可能是无数张。姜那雯恍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她惶恐地望着四周,那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学生们。他们或许肤色不同、但裸露在外面的眼睛,多多少少都和传说中的石品品有几分相像,且病得越重的,像得越厉害。
姜那雯恍然大悟——不!并没有行尸!这一切都是石品品的阴谋,他那一吻,不是一见钟情,不是情不自禁,而是要将某种可怕的病毒传染给她,再利用她传给每个人。他要让每个人都戴着口罩,这样他就会混迹在人群中而不被认出,这样他就可以杀了人后轻松逃逸。或许他才是行尸,否则这些并不单纯的传染又如何解释?
想到这里,姜那雯疯了似的冲到食堂,拉住刘大宝神经质地问:“你看我还是以前的样子吗?”
刘大宝捏捏她的脸,说道:“又中了什么魔障了?!”
“这不是普通的流感……不是!”姜那雯喃喃着:“这是诅咒!你知道吗,自从我在小巷看到那个死人的遗像,一切就开始变了!是我!是我害大家的!”
刘大宝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我没事?按理说我是和你接触最多的人!”
“我不知道……或许你有免疫力?你知道吗?”她颤抖着:“她们死了!自杀了!”
“谁?”
“就是她们啊,昨天中午……”说到这里,姜那雯愣住了。她想起昨天中午那四个女生来食堂闹事,说是饭里有个大苍蝇,还扬言说,就是食堂的饭不卫生才引发流感的。刘大宝觉得这纯粹是无理取闹,这种季节怎么会有苍蝇呢?还是那么大个儿的,她们简直就是无事生非!于是双方互不相让,吵了起来。
刘大宝骂她们是泼妇。
她们骂刘大宝是没有人性的死人。
最后闹到校领导那里,这事儿才算平息。现在,这四个女生都自杀了,真的是巧合?
“怎么变得吞吞吐吐了?!”刘大宝叫道。
“就是昨天在食堂闹事的那四个女生,昨天晚上自杀了……”
“死得好!”刘大宝恨恨地说。
他这么一说,姜那雯反而放心了,倘若她们的死真的和刘大宝有关,他定然会心虚的,而不是理直气壮地咒她们。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第三章 谁在说谎?】
[一]
学校所有的课都停了,除了薛教授的哲学课。他不戴口罩不避嫌,勇往直前。这样的精神感染了许多人,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