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温柔
“我现在就回去加派人手，全面调查骆珏现在这个长发女友的真实身份。”秦阳举着电话匆忙离开了。
我让莫小米回了家，独自留在事务所里翻看着辛蓝命案现场的资料，设想着除非骆家人配合，否则秦阳如何下手去寻找那个长发女孩呢？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留长发，莫小米她们学校里的女生十个有八九个都是长发飘飘的样子，更不用说偌大一个城市了。
在我手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线索，尽管它曾经果断地中断过一次，我还是想再试一次。
张帆接起我的电话后说道：“林宿先生？我说过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提供给你，为什么还打电话过来？”
“对不起，张先生，不是我无理取闹想打扰你，事实上我有比上一次更严重的事情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同时认出了我的电话号码，说明你很在意我，而且做好了我再次打电话来骚扰你的准备。如果你不想接到我第三个电话的话，请告诉我，骆珏现在的女朋友究竟是谁？”
“是我。”
在张帆短暂的沉默中我听到身边响起的回答，电话里的张帆也同样听到了这两个字，他轻叹一声：“有时候女人的想法和做法是很出乎人意料的。再见，你已经不需要第三个电话了。”
筱暖暖披着一肩乌黑亮丽的长发站在我面前，神色镇静目光从容，她带着淡定的微笑温柔地望着我，使我浮躁多日的心刹那间平静了下来。
“故事有点儿长，我坐下说好吗？”她轻巧地转身搬了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是什么香？”我忽然醒悟到辛蓝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所留下的香水印象其实是暖暖的，而辛蓝死亡当天上午来我这里时并没有香水气息。
“璀璨。”暖暖温文地微笑着，似乎她天生就是如此温柔的人。
暖暖遇到骆珏时正是他最伤心失意的时刻，他沉浸在失败的痛苦中难以自拔，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为了让骆珏多接触外界散散心，张帆给他办了一张健身卡，在健身俱乐部里骆珏认识了每天在这里出现的筱暖暖。
暖暖和骆珏顺理成章地开始了一段艰难的感情，因为暖暖的投入，因为骆珏的游离。
“骆珏一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暖暖坐在西斜的阳光下，脸上带着怜惜的笑容。“他知道我爱他，我也知道他爱我，但是我们都知道，他还没有忘记她。我明白这不是我可以轻易取代的，有些伤痕要过很久才能消褪，甚至有些伤痕永远都无法弥合。我只能用我的爱去温暖他抚慰他，做他最需要的精神依靠和复原支点，鼓励他参加钢琴比赛，帮他协调与家人的关系，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我都做了，甚至有些我做不到的事也尽一切去做到了，我只希望他尽快恢复成一个能够独立面对生活的男人，而不是那个放逐自己怀抱着伤痛度日的人。”
暖暖垂下头，轻抚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有道新鲜的伤口横贯过她的掌心。“可是她还是出现了，我知道，不需要任何明显的证据，我就是知道她出现了。我说过骆珏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他不愿意伤害我，所以当她出现后，他一方面控制不住被她吸引，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我因此受到伤害，于是他的生活被打乱了，他的精神在渐渐失控，我明白在这种时候不能去问他，一问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真相，到那时我又该如何是好呢？如果他真的敢告诉我，于他而言辛蓝比我更重要，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假装一无所知地被他瞒着，他知道我在A大上学，为了给我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他从不去学校找我，所以他也就不知道我从A大转到了辛蓝所在的这所学校。我比辛蓝早一天报到，第二天亲眼目睹了他陪在辛蓝身边带给她的幸福和快乐。就这样，我和骆珏同时陷入了双重生活，我们都在努力维持着通向共同未来的状态，同时又在挣扎着用另一张嘴脸过另一种生活。”
“我成了辛蓝最好的朋友，她经常告诉我她和骆珏之间发生的事，为当初放弃骆珏而后悔不已，她甚至认为后来自己被别人抛弃完全是对她抛弃骆珏的惩罚。我帮她出主意如何去依赖骆珏，把骆珏当成她的精神支柱，告诉她怎样才能对骆珏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让他无法轻易离开她，而这正是骆珏最抵触的事，他需要的是一个独立坚强的女性，不是一个赖在他身上的软骨头。我偶尔约骆珏在A大门口见面，和他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即使他从辛蓝口中听到筱暖暖这个名字他也不会和我联想到一起，更不会找我求证，甚至他不敢要求见一见辛蓝的这位闺中密友。我小心翼翼地偶尔提及他曾被辛蓝伤害的往事，让他想起自己曾经被人如此不屑地欺骗过，又很偶然地煽动起他家人对辛蓝的强烈抵触，不论有没有我的存在，他都无法第二次把辛蓝带到他们面前。”
“当我发觉这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当我知道毕业后就可以从骆珏的恋人升级为骆家儿媳后，忽然间我觉得累了，面对他的温柔，面对他无法两全其美的艰难抉择，面对他优柔寡断的苟且偷生，我忽然不想要这个人了。我爱他，但我究竟爱他什么？他爱我，而他又在拿什么来爱着我？我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他说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一段时间认真思考一下，然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临走时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我爱你，等我回来’，但我知道他会从辛蓝的生活中毫无声息地消失掉，一个字都不会没有留下。”
“我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我会等来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丈夫，和一个没有任何羁绊的未来。可是那天来事务所你问起骆家的事，找他找疯了的辛蓝终于下决心闯到骆家去，骆伯伯一个人在家，没有认出辛蓝，他以为她是骆珏过去的同学，还带她去看了我们将来的新房。”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注意到我的香水了？辛蓝也注意到了，这种香水我用了近十年，从来没有换过。辛蓝曾经也想用和我一模一样的，但是被我拒绝了，我怎么能允许她带着和我一样的气息出现在他身边？所以当她在骆珏家中看到我的香水瓶时立刻想到了我，她故意去买了一瓶香水，又带我到她在外面租住的房间，给我讲她是如何与骆珏在那里幽会的……我隐忍了那么久，却绝不是个可以永久隐忍下去的人，就因为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契机，我失控得一败涂地！”
“因小失大，对我们三个而言，都太不值得了！”阳光从暖暖的脸颊上逐渐滑落下去，暮色沉沉，掩盖住了她脸上深陷进笑容里的泪水。
我不知道她是否后悔过与骆珏的相识相爱，是否后悔过这份错误的坚持，甚至不知道她是否为此后悔过。因为当她袅袅婷婷地站在我面前时，令她眷恋的仍是骆珏留给她的那份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