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终局

“没事,”夏静揉了揉额头,突然直起身子问项跃,“连御最近还好吧?”

“不好,你知道的,这些天大家都在忙这个案子,谁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项跃如实说,丝毫没有注意到夏静有些不同寻常的语气,“连御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担子自然要比别人重一些,他最近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回来后就满身烟味,我们都知道他的压力大,上头给的压力也大。”

“他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吗?大概多长时间?”夏静压抑住心中不自然的苦闷与不安,侧头看着项跃,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项跃似乎终于看出了夏静的不对劲,疑惑地问:“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然后他又立马恍然大悟,“夏静,你不会是怀疑连御吧?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而且你怎么能怀疑他?!”

夏静被他近乎喊叫的声音吓住了,此时,她心中的苦闷与害怕也被无限地扩张,咬着唇,眼泪就这样无声地落了下来:“你以为我愿意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惶恐,我真的不想怀疑他,可我昨天见着了那个凶手,他竟然能在这么昏暗的房间里熟练自如地在我的冰激凌铺子走动,明确地知道冰柜在哪儿,窗户在哪儿!还有,你知不知道?自从玉望街发生了第一起谋杀案,连御竟然很兴奋!他在兴奋什么?连御之前就在我面前表现出对犯罪的高度兴趣,他喜欢完美的犯罪,所以他想创造完美的犯罪!第六个要死的人是悦甜,是我的好朋友,自从我认识他们以来,他们就彼此看不顺眼,虽然他们谁也不说,但那份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情绪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所以连御要杀悦甜,既是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最后一个要死的人是连御自己,你看,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钟楼上,是不是不想引起怀疑?又或者他真的连自己都要杀!其实这些都不足以使我怀疑他,但昨天我撞见了凶手,瞥见了他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的造型非常的特殊,夏静说到最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一旁的项跃一直没有开口,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反驳夏静,只好一直不发一语,直到他的汽车驶到了李悦甜家楼下。项跃把夏静送下车,又从车上取出几张纸递给夏静,才说:“夏静,别杞人忧天了,这些都是你的猜想,你怎么连自己的男朋友都怀疑了呢?他不可能杀人的。给你的这几张纸是钟楼上的刻字和七宗罪的具体死法,你仔细看过就会知道不可能是连御,李悦甜和连御也不会被真正的凶手杀死,死法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谁都不可能做到让他们那样死。”项跃说完,深深地看了夏静一眼,便开着汽车走了。

见到李悦甜时,她面色有些苍白,夏静便拉过她上下打量,问她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接了。李悦甜被夏静问得烦了,叹口气说:“阿静啊,我正感冒发烧呢!这觉睡得不知昼夜,电话铃声怎么听得见?”夏静见她这样说,松了口气,拉了拉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你歇着吧,我去做饭。”说完便独自进了厨房,隐约还听见客厅里李悦甜的说话声:“阿静,你真是好人。”在厨房里的夏静突然手一抖,刚拿出的碗差点儿落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夏静把饭菜端到桌上,李悦甜不客气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夸好吃。夏静也端起了碗,可饭菜刚一入口就觉得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以为自己口涩,便喝了口水,哪知水的味道更怪,她险些就要吐出来。再转头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李悦甜,夏静开始不确定了,究竟是谁的口味出了问题?

李悦甜接触到夏静的视线,对她笑了一下说:“这些天都干吗去了?而且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过了?”夏静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把最近几天的事都告诉了她,但隐去了钟楼上刻着死者名字的事。李悦甜疑惑地喃喃道:“七宗罪是哪些?”

夏静就把刚刚在项跃给她的纸上看到的内容说给她听:“懒惰,丢弃于蛇坑,尝尽万虫所噬之苦;贪婪,在油中煎熬,直至上帝给其脱胎换骨;傲慢,授之以轮裂之刑,仅留无用的皮相而损其所有;色欲,在硫磺和火焰中得以重生;妒忌,投之冰穴之中,受寒冰刺骨之痛;贪食,强迫进食老鼠,让恶心侵其五脏六腑;暴怒,活生生的肢体分离,身首永不可接。”

李悦甜听完,面色苍白,停顿了很长时间突然开口说:“阿静,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你店里的冰柜里,那条街上可不止你一家店有冰柜啊。”

夏静一愣,然后自我安慰般地说:“只是巧合吧,大概是巧合而已。”

李悦甜却有点不依不饶,她把碗筷放下,直直地望进夏静的眼睛里:“不管怎么说,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好,我总觉得那凶手好像太了解玉望街了,而且肯定也熟悉你的铺子。”夏静把碗筷也放下,一时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她怎么还担心自己呢?实际上她才是最危险的。夏静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无力,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连把真相告诉李悦甜她都做不到。

看夏静不说话,李悦甜突然笑了起来:“发什么呆呢?马上就快到你生日了,你的生日礼物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哦!”她顿了顿,又开口说,“这都几天没见到连御了,明天把他叫来吧,虽然他很忙,我想不至于连女朋友都不管了,把人往我这一丢就算了是吧。”

“还是算了吧……”夏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悦甜一眼瞪了回去,“听我的吧,我刚刚趁你在厨房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白天抽不出时间,那就晚上,我有的是时间等。”李悦甜这话倒不像是对夏静说的,她满脸愤恨的表情让一旁的夏静觉得诧异,“十点,我约了他明天晚上十点楼下见。”她说完这句话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疲惫的模样,“我累了,先回房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之后的一整天,夏静都是在犹豫与惶恐中度过的,她一方面惦念着钟楼上的刻字,另一方面也害怕李悦甜和连御见面会出什么意外。

可事情却远远超出夏静的意料,将近十点的时候,夏静和李悦甜站在楼下,却迟迟不见连御的身影,打电话给他也无人接听,夏静急得团团转,李悦甜便提议先回楼上等着,连御来了自然会上楼来找她们。

回到房间之后,她们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打电话给连御的同事,可就像全世界的警察约好一样,谁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还是下去看看吧。”夏静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把房门打开,才走两步,便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从她眼前晃过,她急急闪开,后面的李悦甜问她怎么回事,她拍拍胸口说:“没事,一只老鼠而已。”

“老鼠?”李悦甜的声音有一点变调,像是在竭力压抑住恐惧,夏静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一只老鼠而已,你不是以前还养过宠物鼠吗?”

“不是不是。”李悦甜突然慌张地后退了一步,“阿静,你先等我一下,我胃有点不舒服。”她转过身,迅速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连温度都不试一下,就咕噜咕噜一仰而尽。她放下水杯的同时,夏静觉得她的脸色越发怪异,眼神涣散而没有光泽。

“怎么了?那只老鼠……”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李悦甜吼了一声。

夏静一愣,走上前去问李悦甜怎么了,哪知李悦甜往后一缩,差点踉跄着摔到地上,她一把拍开夏静伸过来的手,尖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夏静越靠近,她越往后退,直到她退至墙角,避无可避时,突然发疯一样向夏静冲了过来,用力扯住夏静的头发和衣领,大声叫道:“我和你拼了!你这魔鬼!”夏静被她扯得生疼,眼泪差点儿痛得流出来,她一边拉住李悦甜的手,一边大声说:“悦甜,你快松手,快松手!”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之后,李悦甜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开了夏静,惊恐地望着她们晚上吃剩下的菜,声音尖锐地喊:“这些是什么!你给我吃的这些是蛇虫鼠蚁!”说完,便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夏静吓得面如土色,抓起一旁的电话想要打,可她手指还没按上按键,李悦甜就冲过来打落了夏静的手机,惊恐地叫着:“恶魔!恶魔!你拿刀做什么?”说完便转身冲进了房间,夏静惊慌地跟过去,门一开,夏静吓了一跳,卧室里养了很多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宠物鼠,还不待夏静反应过来,李悦甜已经从其中一个鼠笼里拿出了两只红眼睛的小老鼠,两只手分别捏着老鼠的尾巴在夏静面前晃晃,晃够了,她突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吃了这两颗药丸我就不怕你了!”说完,李悦甜一张口,便把两只活生生的老鼠塞进了自己的嘴中,夏静吓得连尖叫声也发不出了,只知道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哗哗地往下落。终于,李悦甜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夏静面前,夏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她跌跌撞撞地捡起刚刚被李悦甜打落的手机,拨响了医院的急救电话。这一刻,她似乎用掉了一生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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