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柴镇
东方渐渐发白,罗老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回到了家中,一夜的疲乏让他的眼皮疯狂打架。蛇皮袋子立在墙角,他寻思着先睡一觉,再好好洗洗这些肉,赶在下午他要拿出去卖。罗老头不敢肯定睡下会不会再梦见那只恐怖的羊。总之,这么长时间以来,那只羊每晚都会出现在罗老头的梦里,它让罗老头的神经衰弱,抵达崩溃的边缘。
天气无比晴朗,罗老头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茕茕独立。这种光明的时刻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罗老汉的梦中了。沉浸在梦里的罗老头清楚地明白这是个梦,他为这种失散已久的梦感到窃喜。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在梦里的罗老头突然开始内急,他四处找寻,就是不见有厕所。于是他像所有不讲文明的人一样,来到一个墙角想要就地解决。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暗下来,眼前的墙角一下子变成坟墓的一角,里面传出一个细嗓子女人尖利的声音,“不要脸!不要脸!”
罗老头猛然间惊醒了,他发现自己尿床了,他想挪动身子起床收拾残局,结果嘴角掉下长长的涎水,全身上下抽搐着,慢慢地,肢体一下下僵硬,再也动弹不得。罗老头中风了,屋里没人会来,他将死在这里直至发臭、腐烂。或许很多年之后尸体才能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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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法医在电话里对矫老头说,“现在物价飞涨,我的那点工资养一大家子人确确实实很吃力。老矫,你看,你可提前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好好感谢我。”
矫老头不停地说,“是的,是的,是说过要感谢,老陈在我面前不必客气,想要什么直说,只要我有,一定毫不吝啬地用来答谢你。”
陈法医出于礼节性地干笑两声,然后说,“老矫啊,你看你的身子骨比我不知强多少倍,干点什么活起码也能应付的了。别的啥我也不要,就是说你的退休工资卡是不是应该……”
“老陈啊,真没想到你一直在觊觎我这个,哎……看来我是没有福分安享晚年啊!我的这个退休工资卡真是才脱恶狼,却落虎口啊!”
“老矫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你知道我冒了多大风险,那么长的一根钉子插在后脑勺上,验尸报告上我还白纸黑字写的是什么心肌梗塞!老矫你做事也太不地道了,不是说好用砒霜的吗?再怎么恨你儿子也不能破坏计划吧!事情过去本来不想再提了,谁承想你还和我来这一套。”
“什么?后脑勺上一根钉子?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砒霜中毒啊?”矫老头惊呼道。
“你是不是想抵赖,不行我们挖了坟墓我亲自指给你看!”陈法医气愤地说。
矫老头像忽然醒悟一样说,“同一天是不是有个黑衣男子砒霜中毒?”
“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我处理完你的事情去解剖的,初步推断那人是自杀。难不成你毒错人了。没这么夸张吧,连自己的儿子也能认错。”
“不是,矫铁不是我杀的,事情的真相一定与那个黑衣男子有关!”矫老头差不多大叫了起来
“什么?这事情怎么被你搞得乱七八糟。好了,好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天台见。”说着陈法医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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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皮沙发上,镇长呷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想想都觉得后怕。这就是前车之鉴,以后手下的人再也不能轻易信任了。一个小小的城管队长竟然敢要挟我堂堂的镇长,他小子还嫩了点。说实话,镇长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矫铁欠了那么多赌债,更不敢相信矫铁暗中掌握了那么多自己贪污受贿的证据来实施敲诈。镇长深知,倘若满足了他一次,以后可就是个无底洞啊。所以,镇长下定决心要铲除矫铁,他委托跟随自己十年的一个心腹,虽然这个时候镇长对身边的人持不信任的态度,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不错,黑衣男子就是镇长指使暗杀矫铁的。
这个黑衣男子也许是在镇长身边做事的时间太长,耳濡目染,也成了一个洁癖患者。黑衣男子的暗杀经过是这样的,他先是用一根回形针钩开了矫铁的房门,矫铁此时刚刚起床,一看来者不善,刚要掏出瑞士军刀自卫,结果还是出手慢了半拍。黑衣男子掏出的是乙醚喷雾器,只需对准矫铁轻轻一喷,矫铁立即昏倒不省人事。因为黑衣男子有洁癖,见不得血,所以诛杀矫铁的方式是在他后脑勺上钉入一根水泥钉。黑衣男子曾经是木匠出身,钉钉子的手法极高,两下就完事,而且一滴血也没外溢。
但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断送在他手中,黑衣男子出现了必然的惊慌,于是顺手拿起床头放的可乐用来压惊。可乐一气喝得半滴不剩,黑衣男子仓皇离开现场。于是大街上就有矫老头所目睹的那一幕。
黑衣男子的死,镇长百思不得其解,在他从验尸报告上得知黑衣男子死于饮用了大量砒霜之后,镇长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认为黑衣男子是为了能够让他这个十年的主子绝对的安心,所以毫不利己、畏罪自杀。这种伟大的品德是值得自己深刻铭记的。如果没有民众的耳目,镇长甚至想将黑衣男子追认为烈士。
矫老头掌握的信息虽然足以让他猜到儿子矫铁是被黑衣男子所杀,但他所困惑的是黑衣男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集合矫铁生前的赌博的恶习,他大抵上也能推断出这背后一定与金钱纠纷有关。矫老头真正要困惑的是矫铁死后的尸体为什么会遭受如此的待遇?不过现在他还没有这种困惑,他懒得去儿子的墓地烧纸,暂时还不知道这回事。
陈法医和矫老头在天台上谈崩了。他没有如愿以偿地索要到矫老头的退休工资卡,从而过上幸福宽裕的生活。陈法医无比懊悔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事实上现在他和矫老头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