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蚁
结果好多家长都往学校打电话询问此事,学校的三部办公电话上班时间的三天内全部占线,搞得校长气得开了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校会,反复强调我们最亲密无间的奥特波恩小姐是为了科学才来到我们学校的,是缘分也是机遇。我们和澳大利亚永远是邻居也永远是朋友也永远是战友,这种经过考验的友谊不是某个别有用心的人能挑拨离间的,希望大家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大家听着校长充满浓厚官方色彩的演讲,笑成一片。
只有我没笑,我总感觉校长的意思是说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就是李时中,可李时中不是疯了吗?这么说学校打算把李时中公报私仇地推出来当这次事件的替罪羊来舍车保帅了?
嗯,有这个可能!
警察带走了李时中,没过几天又放了回来,一个十足的疯子,你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一名警察叔叔如是说。
果然不出所料,学校所在的生物学院适时地召开了学校科研部门的紧急会议,会议一致通过决议,立即停掉李时中的研究工作,并且把责任全推到了李时中的身上,并声称一切皆是李时中的个人行为,与学校无关,学校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同时被警察带走的还有我和奥特波恩小姐。
警察不厌其烦地对我所知道的事情细节作了无数次的询问,直到他们认为我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毫无保留第说干净了为止。
奥特波恩小姐并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她私下里对我说,对于警察的询问,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有些事情关系到他们生物项目的核心机密。奥特波恩小姐说,项目中的核心机密就像国家机密一样,是谁也不能告诉的。
我朝她嚷道:你对警察还保密?你这样,对得起皇甫轩吗?对得起李时中吗?
你误会了。奥特波恩小姐有点着急地打着手势对我说,我以一个澳大利亚人的人格保证:我会尽我的力量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找出幕后的凶手,同时也还李时中一个清白,还我一个清白。
我握住了奥特波恩小姐的手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我们永远站在一起。
我从奥特波恩小姐的嘴里知道,李时中确实正在进行着美洲食肉蚁和别的蚂蚁的基因片段改造粘贴的研究。至于这种人面蚁,奥特波恩小姐其实并不知情。它为什么会嗜骨如命,奥特波恩小姐更是一无所知。李时中那天凌晨在生物楼和奥特波恩小姐吵得不可开交,就是因为他听了皇甫轩的话,所以误以为是奥特波恩小姐在人面蚁的基因实验上动了手脚。
奥特波恩小姐带我去了他们的生物楼六楼,在走廊的最深处,打开三道铁门两道木门后就是属于她的生物工程基因实验室,里面漆黑一团。
打开灯,才发现里面全是一排一排的方方正正的大小柜子。
从里面反锁上门,奥特波恩小姐说,所有的蚂蚁基因研究工作都在这里进行。我们一起找找吧?说真的,有些保险箱保险柜李时中是从来不让我碰的。
好多上锁的抽屉里全是血肉模糊的蚂蚁,显然经过了干燥处理,没有什么异味,全部清理出来,重量竟然有三十斤之多。
我吓了一大跳,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的蚂蚁?
奥特波恩小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笑说,这都是他们实验用的。
在一个超低温冰柜里,我们还找到了几朵美丽的桃花,娇艳如初。奥特波恩小姐把它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说,还有股香味呢?准是李时中留着送给皇甫轩的吧?只是可惜了!
打开最后一个密码柜,发现一个用复合材料做成的怪模怪样的不规则的像水泥块一样的蚂蚁专用培养基,上面是千疮百孔的人造蚁洞。
奥特波恩小姐把它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应声而碎,碎块中出现了一只夭折的蚂蚁幼虫。拿住那只幼蚁,她对我说,它应该就是人面蚁。你看,这只幼蚁的体型明显比平常的蚂蚁幼虫要大三到四倍,并且这里。她比画着说,这里,在成蛹以后这里将会出现明显的五官的形状,在成蚁以后可能就会五官毕现了,现在还只是有点模糊的轮廓。
顺着她的指点,我们果然发现了幼蚁乳白色的头部有一张和人差不多一样的娃娃脸,想到皇甫轩的悲惨遭遇,让我不由得退后了好几步。
我问奥特波恩小姐说,这就是杀害皇甫轩的那种蚂蚁吧?
应该就是。奥特波恩小姐非常肯定地说。
在李时中的单身宿舍里,我们把两样东西摊在李时中的桌子上,一样是超低温冰柜里的那几朵美丽的桃花,另一样是蚂蚁专用培养基里的那只夭折的人面蚁幼虫,可是李时中看了以后是一脸的茫然,一会儿傻笑,一会大哭儿。最后他把那几朵美丽的桃花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无论我们问什么,他都保持着精神病人的那种特有的沉默,拒绝回答我们任何问题,最后也许是被我们问急眼了,他从嘴里迸出几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语来:春风、去年、桃花、今日……让我们有点哭笑不得。
奥特波恩小姐说,算了,既然李时中都这样了,就别为难他了,我就自己试试吧!也许我能找到杀灭那些蚂蚁的办法。
自从李时中的工作被学校停下来以后,他就天天一个人在校园里四处游荡,尤其是三更半夜,如果你看到一个目光呆滞的男人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里像鬼魂一样,那肯定是李时中。据说学校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唯独没有收回他的单身宿舍,否则李时中肯定要流落街头。
没事的时候,你就去陪陪李时中吧?奥特波恩小姐提议说。
我没课的时候一直在陪着他啊!我急忙争辩道。作为皇甫轩的好姐妹,我不去照顾他还有谁去照顾他呢?
尽管那群嗜骨成性的人面蚁暂时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可是谁能保证它们在近期内不会卷土重来,它们卷土重来的时候,不知道在劫难逃的那个人又会是谁?是李时中,是我,是奥特波恩小姐,还是和此事没有关系的其他人?
一切都没有答案,一切又都会有答案。
奥特波恩小姐开始没日没夜地待在实验室里研究对付这种嗜骨的人面蚁的办法,我则每天跟着李时中,寸步不离,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一个孩童一样咧开嘴流着口水大笑,坐在地上拍着双腿大哭,没来由的在灌木丛中奔跑,任凭荆棘划破了他的衣服。我能想像他心里的痛苦。慢慢地,他可以坦然自若地接受我坐在他的身边,听我给他唱歌,讲故事,兴致高的时候他就会口齿不清地反复念叨着“春风、去年、桃花、今日”这些奇怪的字眼。也许他在回忆和皇甫轩在一起的日子吧?他所说的桃花就是他想送给皇甫轩的那些桃花吧?
我觉得就这样活着,是一种幸福。
唯一让我觉得不幸福的是,我经常在深夜中从噩梦中醒来,我的噩梦和皇普轩临死前的噩梦完全相同:好多人面蚁都站在岸上对着我咧嘴狂笑,嘴角挂着血迹,它们都长着一张和李时中一模一样的脸……
奥特波恩小姐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初步弄清了人面蚁的一些情况:这应该是一种蚂蚁的新物种,据李时中在培育它们时所作的记录来看,它是由两种蚂蚁杂交而成,生性温柔,以食草为生。它们把骨头作为食物,到底是不是因为在杂交过程中人为或自然产生了突发性的基因变异,导致它们隐性的潜在的嗜骨基因显性化,从而使它们的食性出现了病态的专一化,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我想了一会儿对奥特波恩小姐说,现在我们最关键的是找到对付杂交人面蚁的那两种蚂蚁,对付它们的方法也许就是对付人面蚁的方法。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到底是哪两种蚂蚁,李时中在实验记录上并没有记载,我现在正在全力寻找它们的下落。如果能找到它们,对付它们的方法就很容易找到了。祝我们成功吧!奥特波恩小姐信心十足地笑着说。
只是,只是,现在怎么办?
奥特波恩小姐沉默了。
是啊,谁能保证,这群蚂蚁已经离开此地?如果没有离开,那么它们现在正在哪里张着滴血的小嘴?谁又是它们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