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

6

那天对于陆凡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陆凡在车站等车,一个女孩跃入了他的眼帘,女孩乍看下并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不是什么美女,但是陆凡却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他想到了一个词——第二眼美女,女孩的气质吸引了他。

可是陆凡不敢贸然过去和女孩搭话,骨子里他是个害羞的男孩。他只能默默地观察着女孩,他注意到了女孩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掉出来一半了,可是女孩却丝毫没有注意,他正想过去提醒,女孩却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到了远处而来的男孩怀里,比较拥挤的站牌下,女孩在与陆凡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陆凡一眼,难道是女孩注意到了他对她的关注有些不快?

陆凡望着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面五味杂陈,低头望着手中的手机,这是刚才擦身的时候从女孩身上掉下来的,眼疾手快的陆凡接住了它,陆凡的手真的很快,因为他练习魔术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他的心却很慢,当失落的他意识到该把手机还给女孩的时候,眼前的男孩和女孩全都没了踪影。

陆凡坐上了他要等的车,打开了手机,希望能找到女孩朋友的电话把手机给她的朋友,或者能找到女孩的照片那就更好了,可以用蓝牙传到自己手机上,可是就在他摆弄了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手机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炸弹,居然爆炸了!

会爆炸的手机只在电视里或报纸上听说过:在胸口爆炸的手机能要了人的命,打电话过程中爆炸的手机能毁了人的耳朵,没想到这么小的几率却被他碰上了,正盯着手机里女孩照片的陆凡,爆炸要了他的一只眼睛。后来警察告诉陆凡,手机本不是伪劣产品,而是手机电池被人做了手脚,里面加入了一些不该有的化学物质,很容易引起持续高温。这种上面标写着投入火中会引起爆炸的小方块竟然就是隐藏在身边的小型炸弹,而且陆凡手里的手机被引爆是迟早的事情,他的运气太差了。

那时的陆凡已经为他的一见钟情付出了代价,近距离的爆炸使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没错,陆凡的右眼是个假冒产品,陆凡调侃自己,他的右眼拿下来就可以当玻璃弹珠。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用长发掩饰住这只义眼,虽然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但是自卑的他还是要用头发作为掩饰。学校里的同学不知道,但是老师知道,为了保护学生那脆弱的自尊心,老师同意他留长发遮盖眼睛的残疾。

陆凡知道自己做了替罪羔羊,替那个女孩承受了悲惨的命运,他没想到只是一见钟情却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的魔术梦也随着一只眼球的摘除而破灭了,他本来是可以成为一个职业魔术师的,说不定也会家喻户晓,那是他决定用一生去浇灌的梦想啊!他好恨,好恨那个在手机上做手脚的人,也好恨那个女孩,更恨自己。恨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决定报仇。但是在认识了这个女孩之后,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对她的喜欢,在喜欢和仇恨的极度矛盾中,他把在眼药水里下毒的分量控制在了最小,尽管他费尽心机弄来的粉末毒素的纯度很低,他还是只用了一点点。

陆凡的故事讲完了,我手里的注射器也掉在了地上,幸亏我还没来得及把毒药注射进去。

我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原来,你特意转学到这里,也是为了报仇。你把报仇的目标锁定在我的眼睛上也是有原因的,我们的复仇方式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我真不是故意要和你巧合的,原来我们都不知道,彼此都是对方的仇家。”陆凡很感慨,“虽然现在我中了毒,但好在我明白了,原来你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我突然放声大哭,哽咽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恨的言语,陆凡听出了我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然后他愣住了,随即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头。

我说:“手机,是田阅,送给我的。”

7

“陆凡,你为什么不去当专业的魔术师?”仍然是我和陆凡一起在校园里散步。

“当然是因为我的眼睛,因为我只有一只眼睛,所以我的魔术只能是当业余爱好了,经不起考验的。”陆凡言语中流露着遗憾。

“对不起,你的眼睛是因为我才……不然瞎掉或者死掉的应该是我。”

陆凡突然很严肃地望着我,“我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小伎俩,其实冥冥之中还是安排我能为我喜欢的女孩做些什么的,哪怕是用我的一只眼睛去换她的眼睛甚至她的命。”

我停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望着眼前的陆凡,我们这两个残疾人真是可笑,但是陆凡还是比我幸运的,他的一只眼奉献给了心爱的女孩,而我的跛脚却是为了哪一遭呢?为了没能看清田阅的丑陋面目而付出的代价?他为了甩掉我,和另一个不知道我存在的女生双宿双飞,竟然从电视报道上吸取了灵感,精通于电子和化学的他,恐怕还有他的那个化学专业研究生的哥哥为我精心准备了一个炸弹作为礼物!如果我死了,他和那个女生之间将会少了一道最大的障碍,如果我残了,他也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会自卑地主动退出。田阅啊田阅,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甩掉我呢,因为他绝不能让那个女孩知道我的存在和他的虚伪,可是如果他还能得知他的命就是葬送在那个他精心准备的手机上,恐怕地狱中的他也会悔得捶胸顿足吧。

“别再想他,你已经浪费了两年的时间想他了,从今天起不要再去想,以仇恨的名目也不行。”陆凡的体贴像一股暖流,驱走了我的仇恨和懊悔。

我抬头望着陆凡,陆凡低头望着我,渐渐地,他把脸向我靠近。我摇了摇头,踮起脚尖,轻吻落在了陆凡的那只义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