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人

第二天一大早薛斌就打电话给我,他问我昨天晚上在KTV是不是和他学长顾博文说话了,还交换了电话号码。我没有否认,我说跟顾博文说话挺有意思的。薛斌的语气听上去很不高兴。

“你以后不要随便跟其他男生说话,打电话给你你也不要接。”

“你一大早酒醒了发什么神经啊,管得也太多了吧。”说完我气呼呼地挂了电话,不给他训斥我的机会。

想起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薛斌到学校找我看到我跟男生走得近一些也会说些难听的话,我一旦生气了他就解释说是太喜欢我的缘故。我觉得自己就快受不了他了。难道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薛斌虽然长大了,但骨子里依然跟当孩子王时一样充满着控制欲。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里怒火难抑。江百合这个时候走出她的卧室,她经过客厅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我没有心情搭理她,不停地对着电视机按遥控器。江百合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说:“你不要跟薛斌玩。”

“要你管。”我瞪了她一眼。

“不要跟他玩,他不是人。”

“你在胡说什么啊,他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你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看到江百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江百合没有再说什么,边抓痒边走了出去。

我突然很好奇江百合到底去找谁了。反正周末在家也无聊,我快速穿上鞋偷偷地跟在江百合的后面。我们家住在靠城郊的地方,小区后面就是一座石头山。近几年城区扩建,四周到处在盖房子。但那座石头山因为太难清理而无人问津,依然保持着它的原样。小时候薛斌就经常带着小孩子们在山上玩耍。我跟着江百合往后山走,远远地保持距离不让她发现。石头山并不高,却像迷宫一般难走。江百合痛苦地抓着痒,颤抖着身子前行。她在一棵老槐树前停下了,我连忙躲起来观察。只见江百合扯开老槐树后面的一堆荆棘,一会儿的工夫整个人就消失了。我探了探头,才发现那后面是一个小山洞,隐藏得还真深。

江百合到山洞里去做什么?难道她说的朋友阿美就在那个山洞里吗?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我几乎可以断定江百合的神经出了问题。我不想陪她玩下去,匆匆忙忙地下了山。如果江百合真的神经了,那麻烦就更大了,家里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这样想着,我想杀江百合的心也更加急切了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薛斌站在门口,我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拿钥匙开门。

“为什么要挂我电话?”薛斌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讨厌你那个样子。”我推开他,往屋里走。

“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你难道想让我对你不管不问吗?”

“又是这一套,你根本就是不自信,心态扭曲。难道我跟其他男生说个话都不行?”

“说话你可以找女生啊,男生都是坏人。”

“也包括你吗?”我突然想起了江百合的提醒。

“别这样。”薛斌语气缓和下来,跟着我一起进了屋。“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够了,你以后不要来给我补习了,我受不了你了。”

薛斌愣在原地半晌没吭声,我不愿意原谅他。过了一会儿江百合回来了,她还是用仇视的目光瞪了薛斌几眼,我厌恶地吼道,“看什么看,回你屋去。”江百合默默进了卧室关了门,薛斌走到我的身边,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想杀了江百合吗?我可以帮你。”

我颤抖了一下身子,转过头看着他。

“给我点时间想想,我能帮你杀了她。”薛斌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深情地望着我道,“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一时不知所措,茫然地点了点头。

妈妈不知道听了哪个同事的怂恿,想把江百合送到精神病院去。爸爸听完坚决不同意,说江百合根本就不是精神病。两个人随即争吵了起来,爸爸不让步,话也越来越重。妈妈更加伤心了,不停地数落,大概的意思是跟着爸爸没有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这些话爸爸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江百合的病完全是他的责任。两个人谁也不服软,这是我见过的他们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说话,见面也把对方当成空气。这让原本就压抑的家庭生活更加举步维艰了,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薛斌打过几次电话过来跟我商量杀害江百合的计划,但是都被我否决了。我是想杀了江百合,但我们不能被警察发现,这是个关键问题。

后来仔细想想,我并没有因为薛斌的热心而提升对他的好感,最初那种欣喜的心情已经慢慢不存在了。而顾博文的出现却给了我新的感觉。他请我去看电影、喝咖啡,还有参加他们社团的活动,跟他在一起我感觉很开心。相比于薛斌,顾博文的温文尔雅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我小时候喜欢安静的状态很像。显然,我和顾博文现在的关系很暧昧。脚踏两只船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我要找个机会跟薛斌说拜拜。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拨通了薛斌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分手,薛斌就迫不及待地给我说了他的新计划。这个计划与众不同的地方是薛斌说自己想起了一个绝佳的藏尸点,很长时间内都不会被人发现。

“哪里?”我问薛斌。

“后山有个石洞,比较窄小,洞口被荆棘覆盖,很少人能找得到。”薛斌解释道。

我的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说的山洞不就是江百合见阿美的地方吗?小时候他们一定都到那个山洞玩过,所以才会不谋而合。这样的话题下我并没有提及我和顾博文的事,薛斌对自己的计划很得意,口气也跟着狂妄了起来。他突然提起我们之前的争吵,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要和其他男生来往哦,否则说不定我也会想杀了你。

他的这句话让我听了很不舒服,像是被别人逼着吃了一只死苍蝇。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薛斌了。

杀掉江百合的计划明确之后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疯狂地抓弄着身上的皮肤,可是皮肤上的痒意却越来越甚,像是每个毛孔里都伸出来一个小触角在皮肤上挠动。我大声地求救,然后很多陌生的手伸了过来,他们粗鲁地用自己带着尖指甲的手帮我抓痒。我就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锋利的菜刀一下又一下地逆向刮过去,鱼鳞一片片脱落,鲜血直流。我从惊恐中醒来,越在意有没有地方发痒,痒意就越是袭来,久久都不能平息。

爸妈冷战了一个礼拜,最后爸爸熬不住了,主动向妈妈求和。他提议带妈妈去外地旅游一趟。这么多年来,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连喘口大气都觉得不自在。在我看来,妈妈确实需要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了,否则那封遗书很有可能会派上用场。

他们很快敲定了日期,出门到外地度长假。而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我要在这段时间里杀了江百合。

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我决定提前到那个石洞里查看一番。走到后山,凭着记忆我很快找到了那个地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我钻进了石洞。由于洞口不大,洞中的光线很昏暗,再往里走就更加看不到什么了。我拿出手机,借着微弱的蓝光前行。我想起江百合经常莫名其妙地来这里待上一个小时就有点全身发冷。在这样的黑暗中江百合都做了些什么呢?

突然我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手也被硌得生疼。我蹲下身子把手机放低一些,然后我看到了一些白色的东西贴在墙壁上。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具白森森的尸骨。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但是我的眼睛却好像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离不开那些尸骨。根据尸骨的大小来看,那是属于一个小孩的。白色的头颅因为贴在湿润的墙壁上而长了半边青苔。我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却感觉腿有些发痒,低头一看,几只黑色的蚂蚁爬到了我的脚上。我匆忙地将它们拍落,惊恐地跑出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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