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语者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个人。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个人,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熟悉的?她周一到周五都在极地馆,难道他是从网上下载来的吗?
【怂包的逆袭】
郎桓有太多疑问,偏偏骆砂织在这件事上守口如瓶。
七月底是骆砂织的生日,她是狮子座。
那天,一份包裹送到了极地馆。
精致的暗红色小纸盒里,静静躺着一只鲸鱼吊坠,虽然贵重,做工精致,但是个人都能看到纸盒边角磨损的毛糙——二手货!
骆砂织还欣喜万分,难道她智商低得看不出来那是旧东西吗?
怒火中烧的郎桓,很不地道地对骆砂织谎称自己手机没电,借来了女生的手机。
犹豫再三,他还是翻开了收件箱,很快从短信内容中得知了那个青年的名字:项逢。
项逢的短信平淡中透着点到为止的关心,骆砂织的回复也简短有礼。
根本没有什么。
郎桓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口才极佳地在心底把自己骂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还没骂完,就被骆砂织逮住了。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养鲸池湛蓝湛蓝的循环海水让天花板上都映射出蓝光,反射到少年的瞳孔里就是战栗和恐惧。
“我真是看错你。”半晌,女生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他想诉说自己的委屈,提高声音对她说话:“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女生眼中的鄙夷多了几分:“你算我什么人!我把你当朋友,不代表我们之间一点界限都没有!”
那一天,郎桓和骆砂织吵得很凶。
极地馆的人,被两个年轻人情绪化的怒火吓得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知道,永远不会拒绝人的少年郎桓,也有这样如狼似虎的暴脾气。
【幸运大使Kim】
接下来的日子,骆砂织都对郎桓熟视无睹。
女生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让郎桓又生气,又难受。
冷静下来的郎桓,深知自己那天的行为实在脱线,他如饥似渴地想找个机会跟骆砂织道歉。谁叫他先做错了还赖人家头上。
没多久,极地馆当家的老白鲸翘了辫子,海洋世界紧急从哈尔滨调了一只成年白鲸过来。辞旧迎新,极地馆自然热闹非凡。
新来的白鲸叫Kim,油光水滑壮硕无比,把骆砂织萌得欲哭无泪,两颗眼珠子在Kim滑溜溜的鱼体上滚来滚去。她伸出手摸了摸Kim前额,眼里的柔情蜜意多得要拿锅来端。
骆砂织对Kim出人意料的热情让郎桓很奇怪。之前老白鲸去世,她冷血得一滴眼泪都没掉呢。
虽然不明就里,但郎桓无比感谢Kim的到来。他自告奋勇承担了饲养Kim的所有杂事。
每天早上,他要先去仓库把空运来的鲜鱼搬来,忍着冲天的鱼腥味将好鱼分拣出来。Kim要保持心情愉快,他每天要跟它在水下玩至少半小时。最可怕的还是刷养鲸池,循环海水不会放干,必须潜到池底去刷,还要来回换气,会把人累得半死。
没想到第一次给Kim刷池底,骆砂织也跟着扑通潜了下来。
她哪儿来的潜水衣和直通气瓶?
不过多一个人帮忙,倒十分省时省力,何况跟喜欢的人一起工作,简直是甜蜜的约会嘛。
在水下,穿着潜水衣的少男少女一起奋力洗刷着Kim在池底留下的各种排泄物,这么不浪漫的场景,两人居然还隔着氧气面罩,相视一笑。
不需要多余的语言,骆砂织又开始和郎桓讲话了。这真的是Kim带来的幸运吗?
Kim的驯兽师依然是郎建国,骆砂织总会抽空跑来围观。白鲸是如此有灵性的动物,很快就能明白郎建国的每一个动作。任何一个吸引眼球的表演动作,都需要经过七八次以上的重复练习,郎桓觉得枯燥毙了:他作为打下手的不得不在场,可是骆砂织看得津津有味,几次被人事大妈揪住她的不务正业。
郎建国休息的空儿,骆砂织一边忙着跟Kim交流感情,一边毕恭毕敬地请教郎建国各种饲养驯服上的专业问题。她居然说,如果自己也能当一名鲸语者就好了。
可郎建国一脸严肃地告诉她,女孩子根本不适合做这一行,因为白鲸生活的水温较低,女孩子抗寒能力差,所以基本只有男性鲸语者。
骆砂织的失落昭然若揭。
“不过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可以考虑做白鲸表演的主持人嘛。”郎建国笑着说。
【它们根本没有那个智商去背叛你】
没多久,Kim就迎来它的第一批客人。
那天极地馆人满为患,郎桓和骆砂织带着游客艰难地在人群里找路。
一天下来,两人都累得半死,郎桓提出去街对面小巷子里吃烧烤,骆砂织也没拒绝。土豆片啊香菇啊肉筋啊脆骨啊,它们油滋滋地在铁板上翻滚,几杯啤酒下肚,两人就开始推心置腹。
骆砂织被一点点啤酒烧得泪汪汪,就卸下坚硬的画皮,开始碎碎念。郎桓这才知道,世界上不是就他辛苦,就连她这样敢跟仓库保管员撒娇卖萌骗来潜水衣的女生,一样也有辛酸过去。
她有过骄奢的白富美生活,一千块买件小针织衫眼睛都不眨。可随着爸爸生意破产,妈妈的慢性疾病陆续花掉家里积蓄,大小姐也要套上塑胶手套开始谋生活。
她说起第一次来海洋世界,当人事大妈告诉她:“工资日结,一天七十五,明天来上班。”
落魄大小姐兴奋得肺都要爆掉。她说了谢谢,转身刚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嘀咕声:“年纪不大,虚荣心倒不小。背个A货出来也不嫌丢人。”
迎面的阳光刺出了眼泪,她强忍下去,骂自己矫情!
她背着的这只帆布斜挎包虽然边角磨损强烈,却是小学毕业那年,爸爸送她的礼物。LV的限量版,购于香港,不是什么A货。
这根本不是什么虚荣,只是对往昔繁华日子的一点点追忆。
难道都不可以吗?
面对女生含着眼泪的询问,郎桓沉重而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