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就请杀死我

文/小妖UU

【1】

姗姗问我:“你会杀死我吗?”

我说:“不会。”

那一刻,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失望,这种眼神令我恐惧。

每天夜里,我都会做那个梦,梦里的姗姗一手拿着杂志,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骇人的放大镜,她居高临下,仿若洞悉了一切秘密的女神。在那扭曲的放大镜下,我觉得自己瞬间缩成了一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蚂蚁,炽热的阳光透过放大镜汇聚而来,我无处遁形,只能承受着这彻骨的毁灭。

——《方诺日记》

【2】

我将方诺的日记本随手甩在沙发上,然后翻开一本时尚杂志,抬眼问道:“搭乘公交车的时候,你会选择哪边的座位?A、前面,B、中间,C、最后一排,D、有空位也不坐。”

方诺不说话,一脸的不耐烦。

他脸部的肌肉就定格在这一种表情上,厌倦、无奈,仿若心中压抑着某种愤怒。我觉得自己应该哄哄他,毕竟我们还是相爱的,或许,我应该陪他看一场无聊的球赛。

我将他连拉带拽地拖到客厅的沙发上,像往常一样靠在他的怀里,然后伸手去摸茶几上的遥控器。方诺依旧沉默着,他的胸膛很凉,鼻孔里的防腐丸因为刚才的拖拽而滑落到我的脸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我突然尖叫一声,并不是因为方诺,而是因为原本放电视遥控器的位置,莫名躺着一部陌生的、玫瑰红的女式手机。这枚手机本来没什么可怕的,可关键是,它既不是我的,也不是方诺的,甚至昨晚睡觉时,它还不在这里。它就这样带着扎眼的玫瑰红,将原来的遥控器生吞活剥,然后霸占了它的领土,假装无辜地躺在这里。

若是在平时,我大可以把它当成一笔小小的天外飞财,可现在是非常时期!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它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茶几上,亦不可能是《变形金刚》里会动的手机机器人,更不可能是灵异邪魅,它之所以四平八稳地摆在我的茶几上,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过这里!

想到这里,我斜眼瞪了方诺一眼,然后细细地检查了家里所有的门窗以及房间里任何能藏得下人的地方,最终我一无所获,门窗紧闭如初,房间里亦没有第三个人——如果方诺还能被称作“人”的话。

这件事很严重,这意味着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起码曾经有过。那个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我的家,带走遥控器,留下了这部手机。并且,他还带走了一个大秘密,那就是我的家里藏匿着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方诺的尸体。

我紧紧皱起眉头,开始仔细回忆这两天的一切。

这两天,我除了曾经到殡仪馆买过一些防腐丸之外,一直都待在家里。方诺的尸体还没有处理,我不可能邀请别人踏进家门,因此手机绝对不是某个客人遗落的。我分明记得昨天晚上还用遥控器打开过电视,由此可以推论它是在昨夜从天而降的,就在我熟睡的时候。

看来,我不能继续留着方诺了。

我想了想,拿起手机仔细翻看。里面的SIM卡已经停机作废了,通讯录里是一串陌生的名字,通话记录显示,这部手机的主人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在昨天晚上12点03分,而最后一条短信记录是在12点09分,发件人是“钟林”,内容是:你要谋杀你的丈夫,或许就在明天牌局散了的时候?嘿嘿!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家里藏着一具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尸体,而后又莫名冒出一部奇怪的手机,手机里预示了另一幕杀人惨剧。

【3】

都怪那个该死的占卜娱乐节目,姗姗就是因为看了那个节目才会疯狂迷恋上心理测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她就会拿各种古怪的问题来考验我。而不在一起的时候,她又会发一些四处搜罗来的测试短信。刚开始确实挺好玩,但时间一久便觉得触目惊心了。不可否认,那些测试中有些题目还是比较准的,偏偏我就最恨这种“准”,这令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站在大街上的人。更令人烦恼的是,在做一些关于恋人之间的感情测试时,我给出的答案常常不尽人意。比如今天,我选了“柳树”,而柳树所指向的答案是“你不爱自己现在的恋人,你的新欢可能是个更为成熟的女子”。这太可怕了,我确实希望姗姗变得成熟一点,这样她就不会用一些无聊的测试来折磨我,但是我从未想过去爱别的女人。我越来越害怕姗姗露出那种神秘的眼神,她提问时那种居高临下的表情就像获得了某个秘密的先知,令人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踏入雷区。哎,又要吵架了。

——《方诺日记》

【4】

我习惯将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和错误全都赖在方诺身上,他活着时,总是照单全收,死了也是。

我将日记本摔在方诺灰青色的脸上,恨恨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憎恨那些很准的测试题?是因为心中有鬼吧?你早就不爱我了对不对?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别的女孩?那个莫名其妙的手机是不是你新女朋友的?手机里最后一条短信是不是你发的?你想先杀了我然后杀死那女人的丈夫,和她长相厮守对不对?!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有一条测试说,你喜欢成熟的女人……”

我当然知道,死人不可能回答我的问题,更不会发短信。况且,发送那条短信的人叫“钟林”,名字、号码都和方诺的全然不同。我来不及理顺这些错综复杂的线索,更无暇顾及今晚谁会杀死谁,我只知道我必须在事情败露之前尽快将方诺毁尸灭迹。

可是,不动声色地销毁尸体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简单,我没有门路买到大量的硫酸,也没有力气将他的尸体砍成碎块,甚至就连普通的搬运,对于我而言也是十分吃力的事情。就算我能将尸体运出去,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匿尸之处,该死的方诺真会给人添麻烦。

思来想去,我决定买一条狼狗,将它和方诺一起关在书房里,这样虽然会花一些时间,但销毁尸骨总比销毁尸体要简单些,如果运气好的话,那条狗说不定还会连他的骨头一起吃掉。

我牵着新买的大狼狗上楼时,正好遇到对门的赵先生和赵太太,他们亲密地挽着手表演恩爱。

赵先生说:“晚上牌局都有谁?”

赵太太心不在焉地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赵先生微微皱起眉头,“钟林不来吗?他最近手气不好,我就指望赢他的钱了。”

我愣在原地,大狼狗躬着身子低吼着,赵太太厌恶地皱着鼻子,贴着墙根快速走过我们身边,然后语气慌乱地说道:“钟林来不来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会问?”

赵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赵太太一眼,转而说道:“我早上已经把你的手机号停了,一会儿我们先去营业厅补卡,然后再去买新手机。”

钟林,牌局,新手机。

【5】

那些该死的心理测试令她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也许更不可理喻的人是我,我怎么会选择“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吃”呢?她说这个答案意味着我是个内心焦躁变态的人,我终将会杀死自己最爱的人。

我快被姗姗逼疯了。

自从做了那个心理测试,姗姗总是追问我会用什么方法杀死她。这太荒唐了,我怎么会杀死她呢?

——《方诺日记》

【6】

大狼狗的声带已经被狗贩切除了,它只能发出低低的嘶吼,这种音量应该不会引起邻居们的投诉。但它似乎对方诺的尸体并不感兴趣,一点也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凶猛,甚至还带着一股令人失望的奴才相,看来我必须得耐下心来好好饿它两天。

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到它饥肠辘辘,因为毁尸灭迹这件事已经不那么着急了,那部手机的主人短期内不会采取行动。

如果我没有猜错,昨晚“空降”到我家的手机就是赵太太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悄悄潜入我家,也不知道她来我家做什么,但我坚信,在她没有拿回这部手机之前,绝对不会报警,她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