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孩子就趴在地上,抱着电话睡得很熟,他在家里这半年,母亲最疼他,那种疼爱甚至超过了年少的时候对我的。

把他叫醒并且抱到饭桌上,不大的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问我:“姐姐,阿姨好了吗’”那种质问带着深深的胆怯。

“好了,你吃饭吧。”我把买回的麦当劳递给他。

看着吃得很香的云智,我问他:“你知道你的家在哪儿吗?”如果那时候他说他知道,或许我会停手吧,只是或许。

“姐姐,我没家,我以后听话,别丢了我行吗?”他的声音很弱,音调中带着一丝恳求,行吗,或许……不行吧。

那天晚上,正阳小区甲7号的楼下,一辆高级轿车带走了一个麻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云智,那之后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后期的巩固也十分到位,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张支票,那张支票之后,林琼的孩子曝光,小女孩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叫林琼妈妈而是叫她阿姨,面对镜头,林琼说:“我会当亲生女儿一样待她。”亲生女儿,那不是她亲生的,又是什么,云智卖给林琼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也没有问过他的下落。在我心里,我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林琼的帮助我成了杂志社最为当红的记者,云智的失踪我告诉母亲是因为那天我送她去医院的时候没有关门,或许他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待着了。

母亲并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自那之后母亲看我的眼神变了,就像苏熙弦一样,母亲什么都不说,那种略带胆怯与一忧郁的眼神让我害怕,母亲是天下最了解孩子的,而我的母亲或许也是最了解我的,而自母亲病好痊愈之后我再没让母亲单独出过家门,我把她彻底地藏在了家里。

苏熙弦大学毕业那年,并没有我像预期的一样会考上研究生,而是成了一家经纪公司的会计,而那年我与一个公务员结婚,因为害怕所以放弃了太了解我的跃然。苏熙弦,母亲,我,公务员开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儿子昔年出生那年,苏熙弦依旧和我们住在一起,因为孩子的出生,母亲和我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和公务员的儿子,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爸爸,不是妈妈,而是姐姐,他叫我姐姐。就像那年苏正南抱回的孩子一样,就像那年被我抱回家的残疾孩子云智一样,我的儿子叫我姐姐。

那之后我对这个儿子总有一种很怕的感觉,我并不相信所谓的命运轮回,更不相信什么报复,人活在这个世上总会做一些有愧于心的事情,为什么得到报复的一定是我。

因为叫我姐姐,我对昔年不止一次下手,不管我说什么,如何打他,尚且不知事的他依旧叫我:“姐姐。姐姐……”

我带着昔年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说,因为周围环境里对这个词的重复性太高,所以孩子对词产生了潜移默化的记忆力,然后医生问我:“家里是否有什么弟弟妹妹,孩子或许是跟着他们学会的。”

会吗’苏熙弦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姐姐。他是和谁学会的?

那之后我经常看着昔年,不让他和苏熙弦接触。我记得云智失踪之后,母亲回家,苏熙弦回来看母亲,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不住看着我,冲我笑,那种笑容依旧是知晓一切的那种笑。

昔年长到一岁半的时候,苏熙弦搬走,只是孩子依旧在叫我姐姐,而我也发现他长了一双像云智一样漂亮的眼睛,仿佛水一样,小孩子在地上爬然后抓着我的裤腿叫我姐姐的感觉,我开始失眠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梦里是十六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一切;梦里是苏正南被枪毙的时候我站在玻璃窗看着子弹穿过他的脑袋,然后是崩裂的脑浆;梦里是一个像是肉团一样的孩子跟我说,姐姐我没了腿,眼睛也没了,手也被砍了,你看我可怜吗,把我带回家吧。

漆黑的夜里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下,不知昔年何时已经爬到了我的窗前,夜幕里,小孩子用他纯真的眼睛看着我,只是如果他叫的是妈妈该有多好,他依旧叫我姐姐,而我也依旧甩给他一个嘴巴。

云智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开始疯狂地施舍那些街边的乞丐,我总觉得要赎罪,只是昔年开始叫我姐姐之后,我不敢施舍了,总怕有一天,一个没有下肢,瞎了眼睛的孩子拉住我的裤脚和我说:“姐姐,我没家,我以后听话,别丢了我行吗?”

昔年两岁的时候,他开始不和我说话,见到我总是躲到母亲的身后,而因为昔年身上总是挂满了伤痕,公务员和我的关系也日益紧张。有的时候我甚至神经病的想要把昔年扔掉,扔得远远的然后再也不生孩子。即使不扔掉他,也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要他不能再叫我姐姐,我要他叫我妈妈。

昔年两岁生日那天,母亲把全家人都聚到了一起,本来很高兴的气氛因为一个电话打破了,我拿着电话走到阳台,阳台的风吹着我的长发,耳边是林琼的声音:“再帮我找一个孩子。”林琼女儿眼睛出现问题的事情,在娱乐圈已经不是新闻,只是即使是再大的明星,她也不能买非法的眼角膜,她也要等,只是让我介怀的并非她女儿如何,而是那双服睛为什么会坏,那是云智的眼睛。

“我们的生意两年前就结束了。”

“苏熙暖,我们这几年做了不少生意,你也得罪了不少人,如果事情被揭发……”林琼的话没说完,我冷冷地笑道:“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结果,林琼,你女儿瞎不怪她身体不好,怪只怪她有一个变态的妈妈。”

挂掉电话,我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熙弦站在了我身后

那天晚上,苏熙弦从我十六岁那年开始到现在第一次和我主动说话,而且说了很多很多。漆黑的夜幕里,微微的月光打在我亲爱的妹妹身上,她说:“姐,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没有说话我叼着烟望着远处,耳边依旧是苏熙弦有些冷的音调:“其实你抱走那个孩子的那个下午我看到了,看到你把孩子装进书包然后从家里带了出去。其实那时候我也很高兴,有了那个孩子爸爸就不喜欢我们了,你带走那个孩子不管做什么,我都很高兴就好像人生少了一个和我争夺宠爱的,这是多好的事情。可是你偏要告诉爸爸,是我和阿姨抱着小孩出门,然后是我把小孩子放在了椅子上自己跑去玩,小孩子才丢的。而爸爸也信了。他认为是阿姨的错。赶走了她,更认为是我的错。爸爸从小就不喜欢我,特别不喜欢,所以那个暖水瓶砸来的时候我的世界都是疼的,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穿过裙子。”说着,带着略微灯光的夜幕里,苏熙弦掀开后背,整个后背,那伤疤是触目的。

我一支又一支地接替着吸烟,我怕停了,那段被我遗忘的往事都回来。是的,是我,十六岁那年那个孩子失踪并不是因为苏熙弦和那个妖艳的女人,是因为我。我受不了他整夜整夜的哭闹,受不了爸爸为了那对母于把我们母女三个打得伤痕累累,所以我带走了他。十六岁那年的夏天,我总是做一个一样的梦,梦里永远都是我把那孩子丢掉时候的样子,破烂的拆迁房,满是瓦砾的废墟,随处都能见到的死猫死狗的尸体,我就把他放在了一只死猫的身边,已经臭得长满虫子的死猫就那么看着我,或许就像苏熙弦说的,我太狠,从来就不想给我记恨的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那孩子丢掉之后,苏熙弦受伤,而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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