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亡齿寒

“正常的人类应该有三十二颗牙齿,可是一般人都只有二十八颗,因为那四颗为智齿,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长出来的,可是四位受害者却有一个共同点。”

老林笑了笑:“他们在正常的范围内,都少了一颗牙。”

“这不可能是巧合。”我看着老林认真地道。

老林看了我一眼淡笑道:“你跟我来。”

警察局的会议室里,老林翻了很久才翻出一卷带子,放进录像机的时候他才转头问我:“你去过西双版纳,湘西这些地方吗?”

我点了点头:“去过云南。”

“那你应该明白,中国这么多民族中,有很多独特的民族信仰。”

我点了点头,老林道:“这是我们看一个纪录片的时候刻录下来的,你看看吧。”

老林关上门,漆黑的屏幕开始出现雪花,那是一卷纪录片,有很多镜头是暗中偷拍的。纪录片讲述了在湘西有个村子,因为对尸体的崇拜,所以孩子长到十三岁的时候都会取下一颗牙齿放在玻璃器皿中,埋在地下,埋的位置要看风水,埋牙齿的地方就是人死以后要埋葬的地方,村子有传统,人死以后尸体是不能毁坏的,要村里最好的刀手取下他的皮肉,然后风干骨架,再把人埋到当年埋牙齿的地方,而这样做的原因竟然是为了避免死掉的人再活过来,在很多异族信仰中,从死神手里回来的人,带着更大的厄运,那样的人是要带走更多的人才回来的。

整部纪录片看下来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年老的巫婆胸前戴着的项链,圆润的项链像是华美的珍珠,但是却散着一股说不出的白光,纪录片的旁白说,那些都是牙齿打磨而成的,牙齿的主人死在异地,不能埋葬尸首,所以要把牙齿进贡给年老的巫婆才可以得到祈福。牙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是神圣的象征。

出了会议室,老林他们在一起玩牌,见我出来,老林放下牌走了过来。

警局的长廊上老林和我说:“怎么样,觉得信仰这东西很可怕吧。”

我点了点头:“我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如此信仰牙齿。”

老林笑道:“世上神秘的事情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往往是破案的关键,你是学法医的,看了资料,你有什么发现?”

“凶手有一定的医学基础,不然行凶手法不会这么巧妙。其次,按照牙龈破损程度,凶手取下牙齿的手法很小心,难道您怀疑?”我不觉一震抬头看老林。

老林一笑:“我妻子以前就是一个牙医,所以我明白,一个牙医对牙齿的信仰绝不会低于那个视牙齿为神圣象征的村落。”

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八月的江城总是这样,下班的时候已经五点了。

才出了警局的门陆楠打来电话:“姜,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粥吧,要最稀的那种。”陆楠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我问陆楠。

“我的牙疼死了,什么都吃不下去。”听着陆楠的声音我淡淡一笑:“我就说吧。”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曾带我去矫正牙齿,可是因为害怕那个秃顶的牙医我哭着闹着不矫正,才逃过一劫。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六点多,在永和大王给陆楠买了米粥。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都不在,只有陆楠躺在床上,嘴已经肿了起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感染了?”

陆楠摇了摇头:“头几天都这样,没事。”因为疼痛脸上再没了以前那种开朗的笑容,一切变得有些沉重。

我给陆楠买的粥,陆楠一口都吃不下去,我要她去看医生,她却和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4

对牙医杀人尚在推测中,所以并没有引起领导的关注,因为案子特殊,所以一度陷入僵局。老警察连周加班查线索,而实习生依旧很闲,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在厨房熬粥,见我回来道:“你外公住院了。”

俗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外公就是因为牙疼进的医院,再见到外公时,外公嘴角流着黄色的脓液,所有的牙齿几乎全都脱落了,曾经健康的外公面色蜡黄,仿佛还剩下一口气。

跟着母亲去见医生医生说:“是牙齿感染,导致大脑内部出现蠕虫反应。”

“蠕虫反应?”

医生点了点头,灯箱上是医院对外公所做的脑部CT,大脑的位置几乎被小圆点所占满,就像鱼子一样的小圆点聚满了外公的头部。

医生说:“这些都是蠕虫。”说着拿出一个玻璃瓶,微小的黄虫子在玻璃瓶子里蠕动,医生说:“这是从林老先生的鼻腔取出的。”

忍住想要吐的感觉,我问医生:“能取出这些蠕虫吗?开颅手术不可以吗?”

医生摇了摇头:“这是神经性寄生的蠕虫,繁衍能力极强,以血肉和脑组织为食物,全部清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使全部清除掉,因为脑组织的损伤病人也会在短期内死亡。”

离开医生那里的时候我指着桌子上的瓶子对医生说:“能把这只虫子给我吗?”

医生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的时候外公依旧虚弱地躺在床上,我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跟着外公,他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带着前所未有的亲和力。而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离开医院已经下午四点了,雨下起来的时候还没赶到学校,冰凉的雨打在身上,学校外有一间牙医诊所,招牌很大,路过的时候里面还亮着灯,索性进去。

“有预约吗?”牙医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他看着我浅笑。

我摇了摇头:“我要一些牙龈的消炎药,我朋友矫正牙齿,整个嘴都肿了起来。”

他一笑,从药柜里拿出一包药片递给我:“吃这个就好,能消炎止疼的。”

付了钱,我便离开,走的时候牙医说:“要是还不行,你可以带她来看,检查一下是不要钱的。”

我笑着说了谢谢,回学校的路上我给楚恒打电话:“楚大少爷,已经五天没来学校了,在哪儿坐拥美女看天下呢。”

“姜女亘,这几天我不去学校了。”电话那边的楚恒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

“有点事情,我回去再找你。”

我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和楚恒说:“别是真让我说对了,追美女去了吧。”

楚恒一笑:“别胡说,我过两天就回学校。”

又闲聊了几句,楚恒挂掉电话,我往宿舍楼走。

回到宿舍的时候陆楠已经睡着了,嘴上戴着口罩,宿舍的人说她疼了一天才睡着,所以我便没有打扰她,把药放在了她的床头。

躺在床上我翻看从警局带来的卷宗,都是近些年发生的相似的案子。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外面又下起了雨,梦中外公站在我面前,手里捧着白森森的牙齿,他说舌头烂了牙都不会烂,你把外公的牙找回来吧!整整一夜我都在帮外公找牙,找了很久很久。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宿舍的人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就连陆楠都走了,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我的牙齿,有人说牙齿不坚固,所以会掉落,可是人死以后除了一堆白骨,牙齿是唯一能留下的。

陆楠回来的时候我才看完整本的卷宗,陆楠戴着口罩,但是表情却没那么痛苦,我问她去了哪儿,她一笑:“去看牙医了,我牙龈敏感,医生说没事,坚持几天就会好。”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牙疼,我外公就是因为牙疼,现在生命垂危。”想到外公我突然想到那天从医生那里要来的虫子。

从包包里找到那天医生给我的虫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微小的白虫子在短时间内强大的繁衍能力,半个瓶子的虫子在蠕动,红色的液体,黄色的液体,我仿佛看到了这些虫子在蚕食外公的脑浆。甚至比尸体腐烂以后所形成的蛆蚜还让人恶心。不觉间一股作呕的感觉袭上心头。

陆楠看着虫子皱着眉头问我这是什么虫子,把虫子递给陆楠,我道:“我外公鼻腔里发现的,因为牙齿感染所出现的寄生虫。我拿来的时候只有一只,你看繁衍得多快。”

看着虫子,陆楠道:“想着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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