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PE

事后证明也的确是有些效果,但这距离我想要的还远远不够。

于是在上完早自习后的整个上午我都在教室里苦苦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想让南昕那条细长的腿和尉迟那漂亮的眼睛及棕发统统消失。

“嘿,春晓。”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回头之后发现是隔壁班的乔静,现在正值午休时间,她看上去像是特意来找我的。

她又拍了我一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咱们出去吧。”

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去,但其实我真的想不出她究竟要和我说些什么。

她将我带到走廊和楼梯的拐角,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就靠在那里的自动贩卖机旁说起来。

“你知道你爸爸的行踪有了新的线索吗?”她问。

乔静的爸爸在区里的警察局工作。四年前爸爸出走被妈妈当做失踪案上报时,正是乔静的爸爸处理的案件。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是什么样的线索呢?”

尽管我对爸爸并没有什么感情,对他的全部印象也只有赌技差,酒品烂,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恐怕自我出生开始到他最后失踪,他真正关心我的时候连一分钟也不到。但据说人们在说到自己父母的时候总是要表现出一点关心的样子,否则就会被认为是不正常的。而我不想被乔静这样的陌生人觉察出什么,所以我理应对此表现出一些关心,哪怕这关心是虚假的。

乔静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脖子里的玛瑙项链,她擦了黑色的指甲油,这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十六岁的叛逆,“据说是找到了四年前在别的市里住宿的旅馆记录。”

“啊,是这样!在哪儿?”

接着她说了一个距离本地大概五小时车程的地方。

“那……我妈妈知道这事儿吗?”

“当然,我昨天晚上听见爸爸给你妈妈打电话了,说约了今天去警署具体谈这事儿。”

“还有别的线索吗?”我问。

乔静摇摇头,“我只听到这些。”

我立刻假装出很感激的样子,“真是太感谢你了,下周我拿了零花钱请你去吃意大利面吧!”

“啊,你太客气了,我只是觉得你也许会想知道……”对方反而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自己班去啦。”

“辛苦了。”我冲她做出拜拜的手势。

对于这样的人,南昕曾用过两个非常准确的词汇:伪善。

我现在只想回家去和南昕她们待在一起。

8 >>>

被确认已经进入冬天后的一个早上,妈妈才告诉我们关于那次乔静告诉我的所谓线索。

而我已经差点儿要忘记这件事了。

那几天我一直在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藏尸办法而兴奋不已。

说来也是偶然,我整理书柜时竟然发现了一本南昕很早以前就借给我的书。里面乱七八糟地收编了各种各样的短篇小说,大部分都很奇特,结局也没几个能叫人看得明白。

我正准备将它烧掉,却意外翻到其中一页,看见里面所写的关于藏尸的一种办法,对于控制尸体腐化,掩盖气味非常有效。

于是我欣喜若狂地决定立刻照着书里说的做,也不管是否真的有用。

现在,我亲爱的拥有两条漂亮小腿骨的南昕、美丽的拥有细致身材的黎音及棕发的尉迟都安然无恙地待在她们应该待的地方,全身被封在了一层白蜡里。

而打开尸体袋涂抹完全身白蜡的后遗症是整个屋子的气味几乎可以让人窒息,这导致我连续两天夜里都一直开着窗户,并和妈妈说自己要开始学着打扫房间。

电视里传来“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发生过少女失踪案,但警方仍未找到失踪少女的任何线索”的新闻。

我突然想起来,自从将南昕她们带回家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今晚依然要集训,我就不回来了。”哥哥没有回应妈妈那个关于爸爸行踪线索的话题,匆匆吃完晚饭后说了这句话就走了,当然,走之前也没忘记揉揉我的头发。

等到我出门的时候,妈妈突然在身后说道,“啊,今天晚上似乎说是因为修整道路所以这附近都要停电呢。”

或许这其实是句很普通的话,但很奇怪的在我听来却像是有意说出来似的。

等我回头想问她具体停电时间时,妈妈却马上堆满笑容说,“路上小心。”

我突然明白了冲动杀人者的某种情感。

9 >>>

晚上停电之后,我偷偷溜进了哥哥的房间。

真感谢哥哥最近在做的高级理发师集训课程,这让他没办法每天晚上都回家。

于是我才得以给南昕和黎音涂抹上白蜡,每天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更长久。

今晚也不例外。

我小心翼翼地从连着的窗台上走到哥哥房间的那边窗台去。

外面的空气很冷,这让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不过我有时过于兴奋的话也是会打喷嚏的,今晚我带了白色的绷带和纱布来找南昕,我们可以一起玩假扮护士和病人的游戏。

这游戏我以前和南昕没有玩过,倒是经常看爸爸和妈妈玩儿。

那时候赌徒爸爸总喜欢在被捆绑得伤痕累累的妈妈身上到处扎针眼,开始的时候妈妈会很痛苦地叫,叫得像是这阵尖利的声音过后她就会死去那样,一声接一声,在我听起来简直就像黑胶唱片损坏了只能反复播放的那一段。到了后来,妈妈似乎是变成了一只破烂的布偶,无论怎么用针筒扎也再叫不出声音。但我了不起的赌徒爸爸自然不会满足于这个,他会立刻更换别的游戏,总之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妈妈再次发出那种尖利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时才发出的声音。

同我对南昕她们的迷恋不同的是,我了不起的爸爸迷恋的是畏惧疼痛和死亡的那种声音。

不过现在的我就一点儿也不担心玩游戏的声音会吵到邻居。

因为在我看来,虽然还没有到一年,但南昕在我心里死去的时间足够久了。

我打开哥哥那从来就关不严实的房间窗户,雀跃地将绷带和纱布扔进去,随后自己也跟着灵巧地跃入房间内,将窗帘彻底拉开。

先深吸一口气,哥哥的房间里有哥哥身上的味道。接着我又在哥哥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南昕愤怒的声音之后,这才站到隔间的暗门那儿。

自从我和哥哥不再玩捉迷藏之后他应该很少会打开这里,我第一次将南昕她们塞进去时,暗门还曾因为许久不打开而险些坏掉。

月光此时刚好照在暗门上,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南昕我来……”然而“了”还卡在我的喉咙里就这么再也说不出来了。

应该怎么说我现在的心情呢?

震惊?错愕?恐惧?还是这种烦躁不安的心情完全可以说成是愤怒?

面对着空空如也的隔断间,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究竟是谁拿走了南昕和黎音?!

我开始在哥哥的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疯了般不能自己。

随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我试图努力回想是不是这几天自己在和南昕玩了一次捉迷藏,之后我就自己忘记了她到底藏在哪里这件事。

但是没有。我找不到南昕,我找不到她们。

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停顿时间,我小心地打开哥哥房间的门,朝着走廊右转,打算去搜寻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厨房正准备穿过客厅去爸爸以前的书房时,我猛然觉察出黑暗中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春晓。”那人开口。

我看见一朵火苗自黑暗中绽放开来,带来些许光明,那些橘黄色的光很好地照亮了眼前这个人的脸。

是妈妈。

“你……”她将手中的打火机左右照了一下。

我看见南昕正将她那条细细的小腿骨放在我们家的地毯上,她和黎音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是不是在找这个?”

妈妈再次面无表情地问,她的嘴唇涂了鲜艳的口红。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如同血一般猩红,妖艳得仿佛不是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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