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

大怪的手写稿里详细地记录了他对我们做的每一件事:给赵兀发的恐吓短信,把小卡片塞进李怀的口袋,把麻绳放在李怀的枕头下,把钥匙放进钱立的圣经。当大怪发现钱立有报警的念头时,他以神秘邀请人的身份给钱立打了个电话,约他在荷花池边见面,然后对他下了狠手。钱立的死是必然的,大怪绝不允许人任何破坏他的计划。为了制造孙斯与张生的矛盾,大怪同时也以神秘邀请人的身份给孙斯打了电话,约他在一间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见面,造成孙斯有谋杀钱立嫌疑的假象。

大怪手写稿里的叙述到此为止,听说最近他家里发生了点事,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使他不得不暂时停止对我们剩下三个人的折磨。一旦他处理完家里的事,我们的噩梦就会重新开始。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我们知道了一切。

孙斯把大怪拖到天台上,高大威猛的他把瘦小的大怪狠狠地揍了一顿,我和张生在一旁看着也很解气。孙斯警告大怪说,你再敢玩花样,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个夜晚我们三个人大醉了一场,这是这么久以来我们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夜晚。可是翌日的傍晚,孙斯和大怪一起从实验大楼的楼顶跳了下来,他们的血吓晕了那个恰巧经过的英文系女生。大怪的室友说孙斯突然怒气冲冲地闯进他们的宿舍,拖起大怪就走,什么话也没说。我和张生也不知道在孙斯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使得他做出与大怪同归于尽的决定。

一切好像都还没有结束,还像一个谜。

6. 张生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的,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之前那段时期的噩梦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生活,这次轮到了张生。他从公共大澡堂洗完澡出来,发现有人在他的T恤上贴了一张血字条,上面写的字与南阳路1001号那间房子的墙上写的字如出一辙——钥匙在男生的脚下。

“我们被骗了。”张生说,“大怪不是神秘邀请人。当初你拿到他的手写稿的时候我就怀疑过,既然他能如此心思缜密地布出那样一个局,又怎么可能会粗心到把这么重要的手写稿遗忘在桌上。”

“那么神秘邀请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想不通地问。

“因为他想要孙斯死。”张生突然冷冰冰地看着我,“林弗,其实你就是那个神秘邀请人对不对?”

我没有否认,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隐瞒。我只是好奇,张生是从哪里发现我的破绽的?

张生说:”你把一切都设计得很完美,可是太完美恰恰成了你最大的破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所有的细节,拿起小卡片的是李怀,从地板里拿出钥匙的是钱立,看见墙上血字的是我。这个人一直用我们亲身经历过的细节来刺激我们的回忆,如果他不是全程都和我们在一起,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赞许又惋惜地笑起来:“你很聪明,可惜你最后还是得死。”

张生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就倒在了地上。虽然我之前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但是我发现了张生在偷偷翻查我的东西,于是我便知道他开始怀疑我。所以我事先在他的饮用水里加了蛙毒,这种毒经水稀释后,测不出任何毒性,饮用后的48小时毒性将发作。警察会认为张生是猝死的。

钱立也是因这种毒而死的,只不过他掉进了荷花池,肺部积满了水,所以警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被淹死的。那晚我打电话给钱立,谎称有急事要和他商量,要他到荷花池边等我。我计算好他毒发的时间,然后把他轻轻一推,他就无声无息地掉进了荷花池。就像我假借大怪的手写稿透露给他们知道的那样,钱立的死是必然的,因为他有报警的念头,而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

大怪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吭声,这也是我选中他的原因。当孙斯完全相信大怪就是神秘邀请人后,我在翌日傍晚用变声器装成大怪的声音给孙斯打了一通电话,我在电话里告诉他,游戏不会结束,他杀了人就必须偿命。孙斯崩溃了,拉着大怪一起跳了楼。大怪的死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这场局里我唯一对此心有愧疚。

三年前,我的父亲因白血病而死,他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医生说已经找到了与我父亲所需的骨髓的各种指标相匹配的志愿捐献者。可是这个志愿者却突然反悔了,他不捐了。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去,他眼里的绝望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我利用黑客技术潜进医院的电脑系统,终于被我找到了这个给了我父亲希望最后却令他绝望的混蛋,这个人就是杜言。我恨这个叫杜言的男生,我恨所有没有爱心的人,他们都应该受到死的审判。

大一的时候,我曾把骨髓捐献志愿者的报名表格拿回宿舍,可是他们五个人竟然无动于衷。他们的身体都那么好,他们明明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但他们却全无爱心。他们的丑陋渐渐与杜言的丑陋重合,我决心要对他们进行死的审判。

我做到了。

7. 审判者的结局

毕业后我也成了一名医生,与当年替我父亲治病的医生成了同事。他拍着我的肩说:“你这么优秀,果然没有辜负当年你父亲为你做出的牺牲。”

我不解。他接着说:“其实当年那个骨髓捐献志愿者并没有反悔,是你父亲坚持拒绝骨髓移植。他不愿日后沉重的医药费拖累你,更愿意把钱留下来给你念大学,让你出人头地。”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使我看错了那么多的东西。杜言是个有爱心的人,由始至终。赵兀、李怀、孙斯、钱立、张生也是有爱心的人,记得毕业典礼的时候,校长曾经公开赞扬那些在校期间多次无偿献血的同学,他们都榜上有名。

我错了,错在不该用自己狭隘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当我把我的骨髓捐献给了那个我能与之匹配的小男孩儿后,我选择了上吊自尽。我没有办法继续活在痛苦愧疚中,死前我同医院签了协议,同意把我的器官捐给有需要的人,把我的遗体贡献给医学研究事业。我只是想善良一点地死去。

如果说死前我想对人说点什么,我会说,永远不要去做一个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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