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

边上还有一家杂货铺亮着灯，我去小店买了包烟，看着不远处的唐老师，那人依然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样子十分诡异。

“嘿，疯子。”身后响起小店老板的声音，我回头，男人咧着嘴对我笑了笑：“自从几个月前这条路上发生了车祸，那男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坐这里，一坐就是一夜。”

“哦?”我感兴趣地挑挑眉。

男人看我这么感兴趣，似乎也来了兴致：“出车祸的那天晚上我也照常营业。大概是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开过来，那车子开得就像碰碰车一样，总之歪歪扭扭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那司机一定是醉驾，这不，车子开到那里的时候，”老板指了指唐老师正在看的地方，“撞死了一个小女孩。那车子在原地停了几分钟。就像疯了一样朝远处开走了，撞人逃逸了。”老板叹一口气，缩了缩身子。“那小女孩大概一二年级，扎着个马尾辫，鲜血流了一地，还没被送进医院就死了。这之后，那个男人晚上经常来这里，本来我想跟他搭个话的，可那男人看人的眼神太诡异了，就像没光似的，我和我老婆都认为他是个疯子。”男人说完看了一眼时钟：“快十二点了，我要打烊了。”我不说什么，找了块空地坐下，直到唐老师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彻夜无眠，小店老板的话似乎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直被我遗忘的地方。唐老师是N大的顶级教师。不但享受高级的教师公寓，还有一辆私人的轿车，那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可是这么长时间，唐老师出门都是坐公交，从来没见他开过那辆车，这似乎有点不合理。

5

第二天，我借口进了唐老师的公寓。他看见我的时候很吃惊，半天才说：“黄煜，你去哪里了?你妈妈都要急疯了!”我拼命摇头，然后又愁眉苦脸地说：“唐老师，我很饿，能不能准备一点吃的给我?”唐老师点了点头，他进了厨房，我看见他放在茶几上的钥匙。

不久，唐老师从厨房里端出饭菜让我吃，还对我不停地循循善诱，我边吃东西边冷笑，我向他保证，再过两天就回家。请他一定不要告诉我妈我来过这里。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还指了指他家对面：“看，老师，我就住在那里，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我实在不想住在那里了，今晚能不能住在你家里?”唐老师点点头答应了。

果不其然，晚上，唐老师梦游出门，我便拿过他丢在茶几上的钥匙去了车库。那车库是唐老师的私人车库，里面只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头瘪下去，上面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暗红色东西。

我的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对唐老师产生极其的厌恶，如果现实真的是他醉驾撞死自己的女儿又逃跑，还能活得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这种人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原本存在我心里的一丝关于换脑的动摇瞬间烟消云散，就是唐老师。我要他的脑子。

唐老师回到家时我正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神不再迷茫。我知道他清醒了。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点燃一根烟又递给他一根：“要吗?”唐老师摇摇头。我挺直了身子问他：“您刚刚去哪里了?”

“出去走走。”唐老师的反应很平静，似乎他剐剐真的只是出去走走。

我耸耸肩，不再绕圈子：“就在您刚刚出去走走的时候，我不小心进了车库，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果然，话音刚落，对面男人的脸刷得一下就变白了，他瞪大双眼看着我：“黄煜，你在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我说你别老把那叫孙婵的女孩当做你女儿了，自欺欺人没意思。你别忘了。车库里被撞瘪的车子，那条偏僻的小路，你酒驾。撞死了……”

“够了!”唐老师粗暴的打断我，我停下来看着他，他指着我半天。面色白得如同一张纸，他拼命地摇头，似乎怎么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只喃喃念着：“什么酒驾啊?我答应过蜜蜜不会酒后开车的，我不撒谎，从来不撒谎。可是那天我还是这么做了，那天天下了雨，我回家晚了。蜜蜜多懂事啊。拿着伞去街口的小路接我，可是我晕了头，我看不清楚，一下撞了过去!那把红伞飞上了天，有人死在了我的车下。那人是谁?一定不是我的蜜蜜，我的蜜蜜还在家里等着我，我要快点回家，快点踩下油门，蜜蜜在家里等着我……”唐老师依然在喃喃念着，我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了，这个男人的神经似乎有些不正常。

我依然低着头不依不饶地问他：“你觉得你活着还有意思吗?你害死了你的女儿，活着还有意思吗?”我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质问，他拼命摇头，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的蜜蜜还没死。她放学后就会回家……”

“别自欺欺人了。那不是你的蜜蜜，她叫孙婵，只不过长得和唐蜜有点相似罢了。”

“不……不……她是蜜蜜……”唐老师捂着头。我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不是蜜蜜，她叫孙婵，她的母亲是市第一医院脑科的主任医师，父亲在国外，她姓孙不姓唐!”

唐老师不听我的，他拼命地摇头，然后疯了一般地冲出去。这一刻我几乎敢笃定，唐老师的神经是不正常的。

6

他跑得很快，追上他有点吃力。直到跑到一家医院门口，唐老师才停了下来。这明已是早上学生上学的时候。远远的，孙婵一蹦一跳地来到唐老师面前：“哎?干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蜜蜜……”唐老师摸了摸孙婵的头发。

孙婵不满地嘟起嘴：“干爸爸，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叫蜜蜜，叫蝉婵!”唐老师却只是微笑地看着孙婵。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刘医生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的女人有些吃惊：“黄煜。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我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声音问她：“刘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逃跑吗?因为我听见你和我母亲的对话，她要移植大脑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刘医生才说：“这是你母亲自己的意愿。”

“可这不是我的意愿，刘医生。我只想问你，如果。我现在找到一个活人甘愿移植大脑给我。行不行?”

“这样当然是可以。可要那个人真的愿意……”

“他现在就在医院门口，刘医生。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

说完。我挂断电话，十分钟后，刘医生出现在医院门口，她四处搜寻，没有看见站在角落的我，反而看见自己的女儿和唐老师站在一起，刘医生一把拉过孙婵，充满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孙婵企图挣脱刘医生的手，唐老师皱紧了眉头。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你是谁?这是我的女儿!”刘医生的语气里尽是不友善。

唐老师一愣，还来不及回话。只听见孙婵站在刘医生的身边大喊：“干爸爸，干爸爸……”孙婵一边纠缠一边大叫，唐老师冲过去企图把孙婵垃过桌。孙婵一只手被刘医生拉着，一只手则在唐老师的手中，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相互拉扯着。这样的组合引得一群人驻足观看。

我想是时候该我走过去了。看见我的到采，面前的三个人都停止了动作，我不看刘医生也不看唐老师，只低着头问孙婵：“婵婵，现在你的妈妈和干爸爸都抓着你，告诉他们，你要选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