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
于是两人便将女婴当作那个意外流产的孩子抚养长大,也就是现在的刘家二女儿。
——既然你们俩愿意收养,那为什么您老又跟她关系不好呢?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刘老太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奇怪,说是尴尬,却又像是带着一丝气愤。
——主要是他爸喜欢姑娘,我……嗨!看到她就想起我那个没法一起生活的女儿,心里难受!
其实我对刘老太太的故事一点都不关心,我只想问她死神对她说了些什么,是不是也告诉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就能复原。
“你先回家吧,晚点老三会来的。”刘老太太对二女儿说。
“知道了。妈,你聊会儿就回床上休息吧,说太多话对肺不好。”二女儿递给我一个拜托的眼神,我点点头,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多孝顺,真不知道有朝一日她发现自己身世后该怎么办。
蓦地,我心头一震,如果按死神所说,我儿子岂不是和她的身世很像?
“老太太,你说……如果你女儿有一天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还会像现在这样孝顺吗?”
刘老太太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样一句,她冷哼道:“孝顺?我可不敢指望!”
又聊了几句,老太太摇着轮椅回到自己床上躺着等她家老三送饭,我则闭上眼假寐,心头翻滚着个中思绪。
世杰是雁冰和别人的孩子?有这个可能吗?十四年前我的确有一段时间在出差,和刘家老爷子类似,我没被公司开除之前也是开车的。那次出差回来不到八个月世杰就出生了,雁冰说是早产,真的吗?
如果杀了这个让我戴绿帽子的野种就能康复,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对劲!我忽然想到,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一点。死神对我的暗示让我理所当然地怀疑世杰拿出刀子是要对自己不利,可是他一个小孩怎么敢动刀,更何况这里是医院,如果在这里行凶岂不是太容易被抓到了?
越想越觉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儿子怎么会伤害我,能伤我的只有我自己!不知为什么,脑子忽然热了一下,我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似的,从枕头下摸出那柄剃头刀,冲着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
——痛快!
第五章
我被曾经讥笑过我尿床的胖护士救了,她叫人制止了我疯狂的行为——事后我能记得的实在有限。可他们并没有没收我的剃头刀,反而把我儿子带来的枕头包拿走了。
“为什么!它对我很重要,是别人送的,不是你们医院的东西!”
主任医师表情有些凝重:“那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下这个‘别人’,或者直接报警。”
——什么?
“这里面混合了裸头草碱以及很多种致幻药物,吸食过量会造成精神、行动紊乱,最终导致死亡。”主任知道我不懂什么叫裸头草碱,更不懂什么狗屁致幻药物,于是一笔带过只告诉我重点——会导致死亡!
结果是枕头包被销毁了,与其一同销毁的还有我对儿子的期望,他送来的枕头包居然会导致死亡!虽然我不愿意相信,可医生的话就是律令,没什么好质疑的。
这些天我都在痛苦中度过。儿子一直没有再来医院,他知道事情败露了不敢来见我?还是有别的事耽搁了——我始终抱着一丝希望,他和这些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完全无辜的单纯孝顺的好孩子。我希望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死神为了耍弄我安排的悲欢独角戏,好让我在死之前偿还欠这世界的一笔笔债。
几次恍惚入眠又被痛醒,我听到刘老太太报时一样的咳嗽声,半夜两点了。
随着咳嗽声响起,门开了,死神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这次他没有先找我,而是径直走向刘老太太。刘家老三依旧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莫名其妙地将凳子搬起来换了个位置玩手机,就好像故意给死神让道一样。
死神瞥了我一眼,俯身对刘老太太说了些什么,随即转身离开。老太太却忽然变得很激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几声,坐起身来,狠命拍打小儿子,嘴里骂道:“滚,你给我滚开!”
“妈,大半夜你发什么疯!”小儿子被打得直冒火,他皱着眉向我这边望了望,低声吼道。
“我让你滚!反正我是活不久的了,你也不必假惺惺——你们三个不是早盼着我死的吗!”
骂了几句,小儿子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老太太却忽然安静下来,黑暗中,她的眼睛似乎闪着光,她看着我,说:“严先生,你醒着咯?方才你看到死神找我咯?这是第三次,我要死了。”
老太太说,死神只在人前露三次面,之后如果那个人做不到死神要求的条件,就会很快死亡。
巨大的恐惧感一瞬间占据了整个脑海,刚才死神瞥了我一眼,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也是我第三次看到死神!怎么办,我竟然要死了!
之前虽然和死神面对面接触过,可我内心里其实并不相信自己会死。腰椎断了,无非是瘫痪而已,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可是,老太太言之凿凿,对于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而言,每一次呼吸都有着朝不保夕的意味。
“怎么办,老太太,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慌了神,仰着脖子急切地说。
老太太窝在轮椅中,半晌没说话。忽然她平静道:“怎么办?杀咯。”
“杀?”
“你杀你的假儿子,我杀我的假女儿。死神说杀了她我还能活二十年,我今年六十岁,多活三分之一,哪个不干?严先生,你还年轻,还有一半多的日子好活,你愿意为了那个不是亲生的儿子放弃?”
说得对、说得对!凭什么要我死!儿子,要怪就怪你妈妈,当年给我戴了绿帽子不说,居然还生下你这个孽种!
第六章
十八年前,我在外地打工时认识了凌雁冰,那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两年后我们在租的平房里举行婚礼,那时我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居然是孤儿。结婚后,因为性格不合,我们之间的矛盾渐渐暴露出来,在一次喝完酒之后,我打了她。
之后我去一家公司开车跑长途,和凌雁冰聚少离多,彼此倒是少了很多矛盾。现在想起来,根本就不是我俩“距离产生美”,而是她趁我不在家又觅了个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