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
刘老太太对我的遭遇显然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因为死神结识,所关心的也只有一个问题——如何杀了我们各自的孩子活命!
很快,两个病人定下在病房实施的谋杀计划。把我偷藏的安定放进暖瓶里,老太太假装自己这边没有热水让二女儿借我的水喝药,二女儿倒完水还我暖瓶的时候我就趁她蹲下身时用剃头刀在她颈动脉上来一刀。这样一来就可以伪装成二女儿想用安眠药毒死老太太,被我撞破后恼羞成怒欲杀我灭口,二人争执间我正当防卫失手杀了她。全程有刘老太太——二女儿户口本上的亲妈为我作证,相信法官怎么也不会怀疑一个痛失爱女而且久病将死的老太太说谎话吧?
“那我儿子呢?”
刘老太太诡秘一笑,“你急什么,一个小娃娃还不容易搞定吗?我让他推我去天台,小孩子喜欢玩轮椅,不小心从天台坠落跌死怎么样?”
姜还是老的辣,我暗叹一声,准备睡一觉养足精神来保证明天行动一切顺利。
可是老太太似乎聊性正浓,她咳了几声道:“严先生,其实我很理解你作为单亲爸爸对儿子的感情的——我改嫁之前也是个单亲妈妈。我欠囡囡的太多咯,这辈子先还这些——我太老太不中用了!”
“老太太,你说死神不会今天就来把咱俩带走?”
刘老太太听我这样问居然“咯咯”笑出声来,随即又是一阵咳嗽,“怎么会这样巧。今天是绝不可能的,马上就12点了,我看最早也是明天才会带我走。”
这老太太还挺幽默,我趁她咳嗽,不再说话装作已经入睡,不多时,她那边也只剩下平稳的喘气声。
第二天,二女儿如期而至,打扫病房、打饭、洗衣服,快到中午才坐下休息。不一会儿,刘老太太开始咳嗽,两下轻咳,一下重咳,这是我们约定的行动暗号。
我清了清嗓子表示已经准备好,剃头刀藏在手中,刀柄展开,上面微微有潮湿的感觉。
“二妹,我要喝药,去给我倒点热水。”
“哦,”二女儿应了一声,“妈,暖瓶空了,我去水房打点,等一下啊。”
闻言我连忙抢声道:“不用不用我这儿有,早晨护士刚帮我打好的。”
“那多不好意思。”她说。
“不用,都是病人,互相帮助呗。”我有意看了一眼老太太,她垂着头,似乎有些黯然。
然而,给刘老太太倒好水,眼看就要到该我动手的时候,老太太却让二女儿将暖瓶放在地上,说了句“你去楼下拿饭,刚才老三打电话说要送饭过来。”
“知道了。”二女儿闻言似乎有点惊讶,我也从来没见过小儿子给刘老太太送过饭,一向都是二女儿送的。
可是,不是说好放下暖瓶就动手吗,现在怎么……“老太太,你怎么回事!”我有些着急。
“哎哟,老三忽然打电话来,总不能不理会吧。”
“那……现在怎么办!”我咬了咬嘴唇,皱眉道。
刘老太太不慌不忙,“你放了几片安定?”
“半瓶水,一整瓶安眠药。”
“那喝一两杯估计死不了,也没办法证明她想杀我然后被你撞破继而恼羞成怒去杀你。”她摇摇头,“对吧?”
“那怎么办?”情况连续出离计划之外,我已经慌了手脚,“要不今天就算了?”
“哪能就算了,有些事情,明知困难也要做——只要它值得!”
说完,刘老太太将杯里的“安眠药水”倒回暖瓶,从自己暖瓶里倒了些水,然后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看着我,仰头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第七章
她死了。
二女儿在老太太喝完水几分钟后回到病房,看到老太太仰面朝天躺在病床上,嘴角溢血出气多进气少,水杯摔碎在地上的样子,疯了似的跑过来撕扯我的衣服。我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可是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掏出剃头刀招架。
——杀人了!
二女儿捂着手臂的伤口,一边哭叫一边撞开房门求救。不多时,警察和医生几乎同时赶来制服了我——只需将双手铐在床沿的栏杆上即可。
二女儿呜咽着指证那杯含有剧毒的水是从我暖瓶里倒出来的,警察也的确发现有一个暖瓶里盛有毒药。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分辩道:“我的暖瓶里装的明明是安眠药,毒药是老太太从自己暖瓶里倒出来的!”然而打开印着刘老太太床位号码的暖瓶后,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而盛着毒药的暖瓶上,印着我的床位号。
——我跟她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她啊!
虽然之前也想过事情败露会被抓起来,可我绝没有料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指认杀了刘老太太。我们不是时日无多、共同接下死神任务的“难友”吗?
等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老太太昨晚说什么?要走也是明天被带走?死神?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我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变故,难道是死神像操纵刘家老三给他让路一样改变了老太太所扮演的角色,进而准备把我们俩一起带走的“一石二鸟”?
“杀人……偿命……你们要枪毙我吗?”我木然地问站在病床前的警官。
警官皱着眉,“具体结果还要等法院裁决,不过根据你前妻凌雁冰递交的申请来看,法院可能会首先剥夺你对严世杰的抚养权。你前妻认为,先前你在医院对严世杰的恶劣态度以及对她母亲的谋杀都证明你和她虽然已经离婚可是仍然充满仇恨,这种仇恨不利于严世杰的成长甚至会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影响,所以……”
“你说,她的母亲?凌雁冰是孤儿!”
“没错,可是就在半年前,也就是和你离婚前三个月,她找到了她的生母凌秀英,也就是死者。等等,”警官眉头一皱,“你不知道死者是你前妻的生母?”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同样见过死神的该死的老太太伙同她那个给我戴绿帽子的同样该死的女儿给我下的圈套!
我向警官坦白了我和刘老太太的计划——当然没有提死神,只是说我们都想临死前将不属于我们的孽种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