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

“花凝姑娘,多谢你为我谋了这个差事,现在还请我喝酒,”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深深鞠一躬,“赶明儿我让我娘做大饼送你,我娘做大饼的手艺人人称赞,特别香!”

花凝拿着酒杯的手一缩,还来不及犹豫,对方便接过了酒杯。

她再也没资格吃王嫂做的饼了。

花凝坐在床上,极力抑制自己喉咙里的哭泣声。

酒杯上画眉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鱼,自在闲适。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好看的器皿竟是一件杀人工具。

她有些心神不宁,险些失手摔了酒杯。

明天就要去尚书府见沈逸了,还是想想怎么梳妆打扮比较要紧。花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将包装好的花瓶送出去的第三天,花凝收到了来自沈逸的请帖,邀她到兴德酒楼一叙。

花凝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她抬头看到了坐在那里等待她的沈逸。

男子站起身示意,在华美的珠帘后面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一笑:“花凝姑娘。”

同初遇时一模一样的四个字,唯一的不同是此刻的沈逸只为她而来。

珠帘轻轻晃动着发出轻响,沈逸的笑容也跟着摇摇晃晃,花凝在那一刻甚至私心想着,得到了他这样的笑容,再杀几个人她也心甘情愿。

“花瓶是将军夫人私下里赏我的,我不懂这些瓷器,听闻公子喜欢便送公子。”一落座沈逸便问她花瓶的来历,尽管姿态已经足够优雅,却仍掩饰不住眼睛里的狂热。

他约自己来是喜欢这些古玩,并非为了我。花凝心中有些难过,但还是笑笑:“花瓶是前朝的东西,大抵是将军夫人不晓得其中关键才赏了我,还请公子不要声张。”

沈逸见她笑得好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迫不及待,不好意思地低头喝茶。

“这花瓶的工艺举世罕见,我之前讨了几次将军也不给。我忍不住如此急切,让姑娘见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花凝便又开心了,沈逸见她的神色,也不由微笑起来。

与沈逸的相恋是意外之喜,日后渐渐熟稔,直到男子站在花凝面前,将一块纹理细腻的玉佩含笑送给自己的时候,她依旧如坠梦中。

可紧接着一个消息便来了——

下一届的品酒大会即将开始。

若是无法在下一届的大会上保住自己的地位,那么花凝的结局就会和方芷晴一样。

她是当初人人都捧上天的女子,最后死得那样凄惨,也仅仅是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花凝取代了她的位置,于是方芷晴就被残忍地遗忘在了那个萧瑟的秋天。

若是被新人拔了头筹,那么花凝再也不会受邀去权贵府中品酒,也就再也无法频繁见到沈逸。

“对不住。”

花凝握了握手里的酒杯。光滑的杯子泛着的微微凉意渗入骨髓,她闭了闭眼,没再犹豫。

她要见到本届的复试胜出者,然后用酒杯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她。

她并非不自信无法胜过新人,她只是害怕,害怕有个万一,她输不起。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有了他人的追捧,贵人的赏识,金钱和名誉,还即将收获美好的爱情,为了这一点,再杀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杀一个,最后再使用一次酒杯我就收手。花凝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我会杀了任何即将威胁到我的人,你会帮我的吧?”花凝眼睛里是坚定的光芒。

然后她听到那心魔笑着回应,“如您所愿,主人。”

花凝毫无疑义地保住了第一的宝座。

那个姑娘被发现淹死在了酒缸里,身体已经肿胀,眼珠子却很奇异地睁大,里面已经浑浊,如同河沟里发臭的鱼的眼。

更可怖的是她的脸上不知为何生了暗绿色的鳞片,被人捞出来的时候甚至还从她的嘴里爬出了色彩斑斓的黏糊糊的虫子。

原本还有人对复试胜出者的死亡提有疑虑,可是花凝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那是天衣无缝的一场谋杀。

再加上花凝平日里积攒下来的人脉,时间一久自然也就没人再提。

经过几次的波折,她放下了戒备心,那酒杯被花凝随手放在了家中柜子的角落。

而此时的沈逸终于说通了家里人,花凝被允许以纳妾的形式嫁给他。

所有的怀疑和害怕都成了值得,以品酒女的身份嫁入尚书府,花凝是头一个。

她怀着满心欢喜带着娘去店铺里挑选布匹,前脚刚出门,后脚沈逸便亲自来送请帖。

因着听说了花凝要嫁给尚书公子,今后再也不能受邀品酒,于是各种请来品酒的帖子便比平日多了好几倍。

沈逸本是出门散心,见有小厮带着请帖在花凝的宅院门前停下,于是起了兴致挥手让小厮在外头候着,自己进去代送帖子。

院里的下人认得是未来的主子,请他坐到了前厅。

“我在这里等她,你去泡一壶碧螺春给我。”沈逸坐在桌前挥挥手差走了下人。

茶从滚烫变成了温热,花凝还是没有回来。沈逸闲得发慌,干脆自己一人在宅子里闲逛。

有一间屋子燃着沉水香,门没有关严,沈逸停下脚步,看见门缝里露出的摆设,估摸着是花凝的房间。

与寻常女子并无不同,沈逸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屋子里的陈设摆件。

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停在柜子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白瓷杯上。

沈逸喜爱古玩,对这些东西有先于常人的直觉,他看四下无人,忍不住进屋取过酒杯,擦净了浮尘,手指缓缓滑过杯子上栩栩如生的游鱼。

这个酒杯价值不菲,却不知为何被摆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

沈逸心思一动,将酒杯收入怀里。

花凝并非正室,按理说没有和自己喝合卺酒的资格,但若是能用这个酒杯盛了酒给她,在烛火摇曳下她如凝脂的肌肤更胜指尖绝世酒杯的上好白瓷——那该多么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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