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追凶

文/花茶

 

【一】失踪

深夜,一位年轻的母亲开车载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飞驰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窗外渐渐飘起了雪花,已经入冬了。

女人看着男孩缩手缩脚的模样,打开了空调。之后,她想要靠边停车,拿后座上的毛毯给儿子盖上。

就在她打着转向灯准备右转停车时,却发现刹车忽然失灵了,可此刻车身已经朝着右侧的墙壁猛冲过去。女人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男孩,毫不迟疑地把方向盘转到了左边。就这样,这辆银灰色的休旅车冲破了路中央的隔离带,高速地撞向了公路左边的石墙,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巨大的震动和轰鸣将男孩惊醒,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抱进怀中。

男孩抬起头,眼睛被母亲爱怜的笑容所填满。她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之后,更加用力地把他裹进自己身体里。

之后,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热浪裹挟着玻璃碎片猛烈地冲向了他。

“亲爱的朋友们,本月的‘时光乐透’开奖时间到了!”电视机里一个活力十足的女声将我从梦中适时唤醒。只见屏幕被三个巨大的表盘所占据,它们分别是刻着年份的红色表盘、代表月份的黄色表盘,以及绿色的日表。

“时光指针将会停留在哪年哪月哪天呢?请您拭目以待!”女主持人说完,三个钟表上的指针便飞速旋转起来。

我漫不经心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思绪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

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让我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在一片黑暗中,我呼唤着妈妈的名字,哭着到处找她,可是却一无所获。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妈妈熟悉的脸庞时,那种踏实的感觉,让我毕生难忘。万幸的是,妈妈只受了点轻伤。

我甚至有点感谢那场车祸,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寸步不离地陪我度过整整七天。而这七天支撑着我捱过了之后的整个童年。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有了外遇,妈妈开始常常背着我哭。有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爸爸摔门而去,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爸爸离开之后,妈妈工作越来越忙,每次出差一两个月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我越来越害怕那辆银灰色的车,因为我知道它一开始咆哮,就会把妈妈带走很长时间。

可是在第七天的中午,我抱着妈妈的胳膊,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零食店,撒娇说想要吃冰激凌。她宠溺地从钱包里递出零钱,然后笑着挥手叮嘱我过马路要小心。

当我拿着冰激凌从店里走出来时,却发现对面的妈妈不见了。我举着冰激凌从中午找到黄昏,直到冰激凌全都化成了水,她还是没有出现。

她就这样骤然失踪了。

我总会回想起她挥手的样子,总觉得她挥了好久,就像,就像是在告别。

母亲失踪几天后,突然传来了她的死讯。我也追问过母亲的死因,可所有的亲戚和邻居都缄口不言。

我在思念她的同时,也开始怨恨起狠心抛下我的她。在我一个人吃泡面打翻开水时恨她;在我被同学嘲笑欺负时恨她;在我不得不独自面对这硬邦邦的世界时恨她。

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

她真的去世了吗?

如果是,是意外还是谋杀?

又是谁夺走了她?

当年的车祸难道就是那人一次失败的计划?

我要查清所有的真相!

而“时光乐透”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一直坚持买一个日期——她失踪的那天,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坚信有一天,一定会弄清事情的原委。

“本期的中奖日期是2046年12月20号!”屏幕上的女主持人欢快地播报着。

我攥着手中的奖券,如遭雷击一般,寸步难移。

那正是母亲失踪的日子。

【二】时光胶囊

“先生您好,我是‘时光乐透’的工作人员!”门外想起了门铃。

这工作效率也太高了!我把空酒罐扔进垃圾桶,不禁在心里叹道。

“首先要恭喜您!想必您也对我们的大奖有所耳闻。下面请由我来为您具体讲解一下。”一个带着红色棒球帽、穿着“时光”LOGO露脐运动衫和百褶短裙的女孩眨眨眼说。

“这是三枚时光胶囊。”说着她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来向我展示。

盒子显得十分高档神秘,它的内部用暗色天鹅绒做内衬,晶莹的天然蚕丝做铺垫,上面静静躺着三颗双色胶囊,一头白,一头红。

“只要在胶囊上设定好年月日然后温水服下,您就会通过睡眠的形式进入您设定的那一天。”女孩灿烂地笑着解释,“一枚时光胶囊可以进行一次为期十天的时光旅行,到期后就会自动回到服药的地点。所以您一共可以进行三次时光旅行,总天数为三十天。请您好好使用哦!”女孩放下药盒,挤挤眼睛推门离开。

我躺在沙发上,开始仔细琢磨这三颗胶囊要怎样分配才算物尽其用。最后,我决定先用一颗胶囊回到车祸发生的十天前,也就是12月1日,调查她失踪前的状况,然后去阻止那场车祸。虽然我很舍不得昏迷醒后美好的那一周,但我更不想她受伤。

再用剩下两颗度过整个十二月,这样,她就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踪了吧。

订好计划,我有点紧张地吞下胶囊。

一会儿就能见到她了吧——那个我又爱又恨的人,那个在火光中拼命保护我,却在几天后莫名离我而去、丢下我一个人茕茕孑立的人。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片白光中直直下坠,耳旁是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声。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你好,你好?”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钻入耳膜。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眼前是她熟悉的脸庞,似乎比童年记忆中的更加美丽。十几年的日思夜想兀然成真,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妈妈”这个称呼闲置了好久,十几年来,再次浮上心头。可我却不能说出口,这种感觉真是如鲠在喉。

我凝视了她好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赶忙揉了揉微微酸涩眼眶,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身上穿着修车行的亮橘色工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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