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诀
人们大多能理解“试管儿”的自卑,能理解“残障儿”的痛苦,却未必能理解“近亲儿”的折磨。那是一种纠缠于内心的痛苦,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出现不合逻辑,违反了人类文明的定律伦常。
尤施然的痛苦可想而知。
在知晓这些之前,尤施然结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孙文。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以后,尤施然有了自杀的念头。她向孙文说明原因,并提出分手,可孙文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后来,孙文在一次车祸中意外丧生,尤施然自此变得更加孤独和绝望。
在黑暗中放下电话,尤施然作了一个决定,她要试试这个能够“传染”绝症的口诀!但是,她没能记住口诀的内容。她翻找手机,无意间,她发现了那段被神秘保存下来的电话录音!
从那晚开始,她走向了一条未知的路。
默念口诀的第二天,她的身体有了反应,她感到全身疲倦;第三天,她觉得心口发闷、喘不过气;第四天,她发现自己已经吃什么都没胃口了。
到第五天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一点意外。
这天是星期五,正值放学,趁其他同学走后,杜棠把尤施然拉到了一边:“施然,我知道你一件心事……”
“什么心事?”尤施然心里一紧!她怀疑杜棠知道了她是“近亲儿”的事实。
杜棠略一沉吟,清晰地念道:“七窍赴坟贞,楚楚有哀分,孔目生偶染,一命乎泉奔;永生当永报,思源且思沦,蹁蹁挨跹跹,探囊摄你魂……”
她居然完整地念出了那个口诀!尤施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杜棠!你怎么知道这个口诀?”
杜棠说:“这两天晚上,你一直在半夜说梦话,念的全是这个!我都背下来了!”
尤施然急急地说:“你别念这个了!这个口诀……有古怪!”
谁知,杜棠神秘地笑了,她贴近她的耳朵说:“我知道这口诀有古怪。告诉你,我听出来了。施然,我真羡慕你……”
“你听出了什么?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尤施然纳闷。
杜棠打住了下面的话,她走向教室门口:“明天来参加郊游吧,到时候就会解开你的心结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她从口诀里听出了什么?她又在羡慕自己什么?是羡慕她可以毅然地选择死,还是轻松地得到了一个可以传染绝症的秘方?
尤施然心里很不安,她拿出纸笔,把口诀默写了出来。她想看看,这口诀会不会和藏头诗、回文诗之类的有什么关系。
这些字句很乱,没什么逻辑和头绪,但在尤施然的屡次试读之下,她突然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她从口诀里读到了一句话,想到了一个人。
她的肩膀微微发颤,眼前出现了一张血淋淋的脸——那是孙文的脸!
他缠身了
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天高云淡。尤施然和孙文相约到郊外游玩。天色渐晚,他们打算趟过一条河抄近路回去。河水并不深,但走到河中心时,水流仍有些湍急。尤施然说:“真希望这河水把我冲走,这样就没有忧愁了……”
“你能有什么忧愁啊?说出来我听听!”孙文高声答道。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我这人挺悲观的!”尤施然说。那时,她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脚下的鹅卵石突然一滑,尤施然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孙文赶紧抱住了她。夕阳下,他的脸庞写满温柔。他说:“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生命,施然!我会永远爱你……”
——就是这句话,让尤施然事后久久不忘;现在,她居然在这条要命的口诀中读到了这句话!
在这个八句口诀里,前四句分别取倒数第一、二、三、四个字;后四句反过来,分别取顺数第一、二、三、四个字,就得到了八个字:贞、哀、生、命、永、源、挨、你,它的谐音刚好是:
珍爱生命,永远爱你!
尤施然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马甲为“我不完整”的人就是孙文!现在,他缠上了她!
她回想起了那场车祸。正是那次车祸,让孙文变得“不完整”了。那天晚上,尤施然下决心和孙文分手,他们吵得很凶。尤施然错手把孙文推了出去。悲剧在那一刻发生了,孙文迎头撞上了一辆急驶而来的大卡车,霎时血肉模糊、四肢横飞!
尤施然和孙文在河边的爱情桥段,尤施然曾经向杜棠说起过。尤施然猜想,杜棠一定是悟出了口诀中那八个字,进而认为她说梦话都念叨的口诀是孙文生前写给她的情诗。所以,她才会说出“我知道你的心事”、“我听出来了”、“我羡慕你”之类的话。
而现在,整件事情正朝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发展——死了的孙文,企图通过一个会传染绝症的口诀,向她展开报复。尤施然不怕死,她甚至尝试自杀以了结自己的生命。但现在,她却对那股来自黑暗世界的邪恶力量产生了恐惧!
周末,天气很好。天蓝得不太真实,微微有一丝凉风,很惬意。
杜棠组织的郊游选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山庄,三男四女,尤施然也去了。
玩了一阵,大伙儿开始忙着撑烧烤架,准备烤东西吃。
尤施然发现,在三个男生中,有个高个子似乎特别留意自己。杜棠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她逮准机会把那个男生叫到尤施然面前:“施然,我来介绍,这位是咱们学院电子科技系的方子杰。”随后,她转向那个男生,略带讥诮地说:“方子杰,这位美女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你应该早就认识了……”
方子杰歉然一笑,冲尤施然点头打招呼。整个上午,尤施然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他。此刻,她突然发现,这个人竟有些面熟……
“我们……在哪儿见过?”尤施然问道,她努力搜索着记忆。
方子杰笑了笑,不作声,从挎包里掏出一顶帆布帽,带上,把帽沿压到眉毛的位置。
尤施然一下记起来了:“你!你就是上次那个……”
舍不得你死
“小偷”二字还没出口,方子杰赶紧用手势制止了她!他满怀歉意地对尤施然说:“上次,我就是因为怕你叫出来,所以赶紧跑了。不过我想,被我撞破以后,你当时一定没心情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