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超市
我捂住眼,心里凉成一片,看来这下完了。可哆嗦着等了半天也不见身旁有任何动静,我索性睁眼爬起身,只见怨胎们仍旧忙于自己手中的活计,根本不曾望向这边哪怕一眼。
我疑惑地蹲下身,系好鞋带后帮忙眼镜男一同整理掉落的货物,“怨胎是听不见声音的吗?”
“干吗凑过来,不是担心我伤害你吗?”男生没好气地揶揄,过了一会儿后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怎么可能听不见,只是它们习惯不去理睬与己无关的事物罢了。”
我点着头却不知怎么接话,“我并不是怕你啦,若你真想害我也不会阻止我去收银台不是,我只是……”还没等我想出更好的解释,眼镜男已经咬紧牙关瞪视着我。不光是他,就连怨胎们也纷纷停下动作,齐齐向我看来。
周边的气压骤然降低,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般难以呼吸。我低下头,许是方才摔倒时被货架边缘的金属突起刮到了,手臂处的伤口正在渗出鲜血来。
“跑啊!”眼镜男猛地拽起蹲在原地检视伤口的我,发了疯般跑向超市深处。而身后紧紧跟随了一群发出怪异低吼的怨胎。
那只没有温度的手掌似乎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4.
眼镜男好像对这家超市的格局构造极为熟悉,一路上带着我七拐八绕地跑了好远,最终躲进一间位于地下的类似于储藏室的房间。男生将门反锁,又从柜子里翻出一瓶药膏涂在我的手臂上,“这药很有效,除了能使伤口快速愈合外,更重要的是能掩盖住血液的味道。每次我不小心受伤,都靠它欺骗怨胎的嗅觉。”
“这么说你也是人类?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和你一样,前来寻找解除封印的咒语。”男生擦净额头的汗,在我身边坐下,“黄金岛每年都会选召若干男生女生加入岛上的狂欢游戏,规定时间内没能找到解封咒语者便会找不到回去的路,而我就是去年的游戏者。”
“你在这个鬼地方待了整整一年?而且这一年时间里你都没能找到咒语对吗,那我岂不是也要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我差点儿哭出来。
男生摇头摆手道:“咒语仅对当年的游戏者有感应,过了游戏时间咒语便会继续沉睡进而等待第二年的游戏者,所以能否解除封印重新回家就看你的了。而我自被困后就隐藏身份在这里做起导购,趁机搜集些关于怨胎和咒语的讯息,并且还能找到些可以吃的东西。好在今天,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你等我也没用啊,我完全不知道咒语藏在哪里。”我不免有些泄气。
男生做出一个放松的手势,“别急,慢慢来,时间还够用。”
我只好苦着脸点头,“我叫小七,你嘞,叫什么?”
“曹策。”男生露出一排大白牙。
喑哑的怒吼夹杂着打砸东西的声音渐渐逼近,曹策紧张地站起身向外张望,“看来怨胎已经循着血腥味找过来了,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躺在里面,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曹策将我按进一个铁皮柜子后匆匆向外走。
“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掉吧,你会活着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曹策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可我分明看见他在离开房间前,用一把匕首迅速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而躲在柜中的我只感到心如刀绞,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如同溶化的岩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囫囵吞咽的声音,还有因为兴奋而不加掩饰的扭曲笑声,一起张牙舞爪地挤进我的耳朵。可是懦弱胆小的我,始终鼓不起勇气移动半步。
直到门外再没有半点声响,我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展开麻掉的双腿,从柜子里爬出来。我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确定怨胎都已不在外面了才敢走出去,却在踏出几步之后再也迈不动步子。淋漓的鲜血溅洒得到处都是,还有零星的肉块和破碎的衣服布条点缀其间,而曹策那副黑框眼镜正孤零零地躺在我脚旁。
我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再次浸湿眼眶。我真的不想再玩这场游戏了,我要退出行不行?
“孩子,是你吗?”
5.
我惊诧地看向躲在角落里的熟悉身影,忍不住叫出声来,“妈,你怎么在这儿?”
妈妈见果真是我,立刻从杂物后起身并不顾一切地向我跑来,在抱住我的刹那便已然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躺上床,怎料一睁眼就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你是没看到啊,那个男孩子死得有多惨,就那么被一群怪物给活生生地撕碎吞掉了,连挣扎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妈妈不想死啊,你何阿姨还约我明天一早去她家打麻将呢,可是我却被困在梦里醒不过来。”
妈妈哭得伤心极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却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妈妈突然抬起头,“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你究竟是我家真的宝贝,还是我在梦里看到的假象?”妈妈用力捏住我的脸颊,纳闷地吸着鼻涕嚷:“这触觉也忒真实了,难道穿越还可以组团?快,找找看你爸爸在不在这儿!”
“妈你别闹了,你这是怕那群怪物发现不了你吗?大呼小叫的。”
被我一提醒,老太太断流的泪水再次汇集起来,“要是一会儿再有什么怪物怨胎之类的东西出现,你就赶紧跑听见没,只要有妈在就肯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妈妈摸着我的头,一脸的疼爱与不舍。
“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掉?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赶上明早的那场牌局。”我再也压抑不住,只好任由眼泪像两条愤怒的小蛇般从眼眶里蹿出。
虽然老太太自己也在哭个不停,却还是不住地替我抹眼泪,“别哭别哭,我们都会回去的。”说完又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我会被怨胎拖走似的。
电光火石间,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清晰地映射进我的视网膜。
妈妈抬起那张载满痛苦的脸孔,蓄满泪水的眼底泛着难以置信的微光,颤抖的双手虚浮地按住腹部,那里正耸立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怎么会这样?你……竟然……”
6.
“与其被怨胎残忍地虐杀,还不如让我亲手送您一程吧!妈,你别怪我,你死后我会自杀去陪你的。”我眼神冷漠地看着母亲躺倒在地,“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有鲜血流出来呢?我说曹策,你演我妈演得很过瘾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