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超市
“妈妈”猛地从地上坐起来，表情严肃的她用低沉的男人嗓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妈妈的？”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关于我妈的一切的？”
曹策扯动嘴角露出个不屑的笑容，将鬓间散乱的头发悉数捋至耳后，“因为我握过你的手啊。只要和你有过身体接触，我就能够分享到你脑海中所知晓的一切信息。借用你的感知去模仿你所熟悉的人，这有何难？”
“这么说来，你从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预谋的？再到之后的假死，还有伪装成我妈，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搞了半天，难道我从最开始就扮演了被戏耍的小丑角色吗？
与我恼羞成怒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曹策，竟然笑得满脸云淡风轻，“当然是为了吃掉你啊，难不成还真像你一样为了寻找那个子虚乌有不知所谓的什么咒语吗？好吧，反正你都已经离死不远了，那就干脆让你死得明白一些好了。”曹策顶着妈妈那张被岁月纪念过的脸孔冲我调皮地眨眨眼，抬手拔掉腹部的匕首后站了起来，“我也是怨胎没错，但我是只吸食过十二个人类血肉的怨胎哦，所以肯定要比其他那些反应迟钝的原始族类高端一些吧，表情动作甚至思维方式也与你们人类更为相似。因为怨胎原本就是母亲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对人类的血肉有种出自本能的痴迷，而且还有传言说，只要吸食掉十三个在短时间内经历过喜怒哀惧四种情感变化的人类血肉，便能得着轮回重生为人的资格哦。可是我们这个空间根本鲜有人类，就算偶然有人误入，我们一时间也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和自己的差别。
“直到十三年前我嗅到了一股异香，才有机会看到真正的人类。当时那个女孩子受了伤，我原本是打算救她的，可我实在抑制不住那种疯狂的饥渴感，所以……你懂的。而且因为吃过，以至于我能在第一时间里闻出人类的味道。另外，从那女生口中我还得知，黄金岛每年都会召唤一个男生或者女生来这里玩一个冒险游戏，我因而也会用一年的时间来等待一个人，并且越发娴熟地去帮主人公酝酿出更为丰富的情感体验，那血肉也会随之变得更为美味呢！而今年，我等来了你，而且只要吃了你，我便有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所以你为了这机会，竟可以不择手段地诱杀弱小的游戏者？这与你憎恶的那些无缘无故欺凌怨胎的丧尸恶鬼有什么区别？”
“少说得那么义正词严，你刚刚不是也为了自己可以活命而躲在储藏室里不肯出来吗？而且你们人类不是有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古谚吗？我不想死，还如何兼顾别人是否活着。”曹策笑嘻嘻地将手转向身后，像扒一件外套般将妈妈的皮肉从他身体上剥离，“我们每个怨胎都有好几件这种人皮外衣哦，你妈妈这件是我刚刚赶制出来的呢！”声音来自于一大团黑乎乎的黏稠物体，其中有些是坚硬的固体，有些如同液体般流散再聚合，还有一些像雾气一样漂浮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怨吗？
“你愿意只能以这样的形态躲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苟延残喘吗？不懂努力的价值，不理解存在的意义，不会爱也没可能被爱，每天都重复着毫无二致的动作与心态，毋宁死却又没办法消失。如果说我一直是最初那个没食过人类血肉的原始怪胎，我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自己此刻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可现在我真的没办法放弃成人的那种渴望。更何况，你们有那么多不珍惜生命的人类在死后还是可以投胎；而怨胎，若想投胎，就只有吸食人类血肉这一种黑暗极端的方式。”
虽然只能看见黑暗中没有表情的黑，可我却分明看见了那黑暗痛彻心扉的伤悲。
“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在哪里露了破绽让你拆穿了我？”曹策执着得像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
我轻轻笑了，回答：“一是体温，你刚才假扮妈妈环抱我时的体温和在最初逃跑时抓我手时的体温一样阴冷，但当时我只以为我妈是因为紧张害怕而手脚冰凉而已，并未多想；二是口误，如果我妈只是从睡梦中突然来到这个空间，那她定然如我起初般不知道怨胎这种生灵，可你却有板有眼地讲了出来；再有，你最后抱紧我准备从背后进行偷袭的时候，我从地上的阴影中看见了你变化异常的尖锐手指。”
那团黑色不行动也不出声音，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闷声闷气，“是我没注意细节，才不是你有多聪明。不和你废话了，等一会儿你情绪平复下来后，血肉该没什么滋味了。”说罢，那团黑色迅速张扬成千手观音的模样，只是每只手里都紧握着一把刀或者叉。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脊背和手心里都是勤快挪动的小汗珠，“我能不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7.
“快问，别拖延时间。”刀叉相互摩擦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来。
“那个解除封印的咒语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还惦记着这茬儿呢？”曹策夸张地大笑起来，“如果真的有什么解印咒语，之前的十二个游戏者也不会成为我的腹中餐。而且传说那咒语不仅能帮游戏者指出回家的路，还能将怨胎引至轮回之门呢！可那只是传说而已啊，捕风捉影口耳相传的东西，信不得！”
我气愤地攥紧拳，“那你凭什么认定只要吃了我你就会得到重生的机会，你不是也说这不过是传说而已吗？”
“不试怎么可能知道所谓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呢？今天就让我试试看，到底会不会成为怨胎中第一个转世为人的传奇吧！”密密麻麻的刀叉统统对准我，一场耄耋盛宴正蓄势待发。
“曹策，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体颜色相较于其他怨胎而言，其实暗淡了许多，并且现在也在持续淡化着？收银台前的探吸器所提取的怨念可比你的纯粹多了吧？”在听了我的提醒后，那团黑色物质彼此缠绕着互相察看，而我继续说道：“怨胎之所以对人类的血肉痴迷不休，不过是因为怨胎的世界里只有怨恨这一种情绪，而我们人类经历过的喜怒哀惧等其他情感是你们怨胎不曾体会过的，但是你们却能在吃食人类的过程中一并感受，这才是你不停变换着手段和花样来刺激每年的游戏者，并在他们生出繁复多样的情绪之后再吞噬他们的理由吧，因为简单的情绪已经不能满足你的胃口了对不对？而你在吃掉十二个游戏者之后，通过间接感受他们的生活，其实基本上已经与人类的情感无异，以至于你的身体也不再只是单纯的怨气，你也有了其他的感情和心绪。也许在你吃了我之后，你会消失掉这团赖以生存的黑色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