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

应小丹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不,他没有看过这份合同。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的,但是他的视力可以穿透远距离与障碍物,他能看到锁在抽屉里的信,也能看到别人包里的支票金额。”

我们此刻都瞪圆了眼睛,像是看一头畸形小野兽。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认为他可能是深蓝孩童了吧?”应小丹将手放在那个名叫羽翼的男孩肩上,“要成功开发深蓝孩童,就必须先得深入地研究他们。”

“我同意这次合作!”校长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下大名。

羽翼被送进初中部,应小丹一行人则住进学校,通过各种设备和手段夜以继日地监控羽翼的一言一行。

他仍是如常的沉默与忧郁,仿佛活在一个遥远的世界,承受着无边的寂寞;但同时友善的态度又仿佛在欢迎着每一个人去靠近他。偶尔经过他的教室窗前,我注意到他不是坐在那发呆,就是站在窗边眺望,但老师说他的作业每天都上交,不仅出人意料的准确,甚至还指出课本和老师的错误。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倒好,可是仅仅过了平静的三天,麻烦来了。

初中部有个秘密男孩社团,成员入社时需要割开手指,贡上鲜血。虽然他们聚在一起只不过是吃吃喝喝,并没有任何神秘或恐怖倾向,但其仪式却搞得异常隆重与虔诚。

这天,社长问羽翼是否要入会,羽翼友善地答应了。中午,在三楼的化学教室,社团举办了迎接新成员的仪式。按规定,羽翼应该用那把瑞士军刀割破手指,挤两滴血到玻璃瓶里,以表示身体与灵魂的皈依。羽翼拿着军刀,却慢慢伸向自己的喉咙。

“不……不是那儿!”

没等社长说完,军刀已经划破了羽翼的皮肤,一股荧紫色的液体自他的脖子喷射出来,一落到地面或桌子上,立刻凝固成银灰色的颗粒。脖子上的皮肤瞬间恢复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可这时他的“社友”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整个下午,学校都在疯传关于他的新闻。羽翼出现的地方,无不引起一阵惊呼。后来有大胆的学生趁他上洗手间时,将门锁上。外面聚集了一大群学生,大家怀着既兴奋又害怕的心情,等待羽翼的反击。

应小丹和她的组员们却没做任何措施。

“为什么不帮帮他?”我闯进应小丹的临时办公室,“学生们闹着要把地狱来的紫血恶魔送回地狱去。”

应小丹抬头看着我:“放心吧,他们不知道地狱的入口在哪里。”

“你怎么能够这样呢?人家怎么说也是有父有母的,把儿子交给你研究,你就要负这个责!”

“第一,他没有父母。第二,我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就是在对他负责。”应小丹站起来,将我拉出门外,“不信就跟我走!”

我们来到洗手间门外。应小丹轻声呼唤:“羽翼?”

停顿了一会儿,洗手间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手在挤压气球时所发出的摩擦声。接着,紧闭的门缝钻出一片薄薄的“照片”。之所以说是“照片”,是因为那虽然和羽翼身高外型一样,但却是平面的。羽翼变成的人体照片从洗手间的门缝里钻了出来,然后在我们面前慢慢恢复立体。我们集体呆掉。

“这种事情以前办到过吗?”唯有应小丹显得高兴。

“是的。”他点头,有些倦态,“以前被大哥关起来过,饿得慌,实在想出门,就发现我可以这样。”

“好的。我知道了。”

与应小丹点头告别,羽翼就朝他的教室走去,学生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住脚步,对一个高大的男生说:“我不会的。”

高大的男生脚一软,倒在了身边的同学身上。

待羽翼走后,应小丹上前抓住高大男生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大男生脸色很差,唇部的肌肉有些抽搐:“是我锁的门,他走过来时,我心里在想‘这家伙,千万别报复我’,结果他竟然……”

“听得到你心里的话。”应小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她的办公室去了。

“这都是深蓝孩童的能力?”我紧跟着她,来到她的桌前,“难道你们的计划就是要把所有学生通通开发成他那个样子?”

应小丹看了我一会儿:“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两个月前,一个秘密任务被交到心理研究所超常儿童研究中心,要他们对这个14岁左右的少年进行研究。负责该中心的施建农教授成立了一个专项小组,任命应小丹做组长。

少年自称羽翼,无姓氏,是某少年犯管教所的一名“学员”。

他被关押的三个星期内,管教所连续发生了多起恐慌和冲突,均是以羽翼为中心而引发的。所长轮流审问那些人,得到同一个答案:他们害怕羽翼。

据他们说,羽翼经常使用不同的声音讲话,如果你和他聊天,前一秒钟是他自己的声音,下一秒就有可能换成你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当你面前的人像台录音机般,原始地复制出你的嗓音、你的语调、你遣词造句的特点,你一定会感到恐惧。而羽翼却说自己没有刻意模仿,是情不自禁的。

还有人说,羽翼在夜晚时,曾经走出牢房,然后凌晨返回。

“可是,牢房不是有铁窗铁门吗?”我刚问了这一句,突然感到非常多余,马上补充,“难道也像今天一样,把自己变成照片?”

应小丹摇头:“口供里说,狱警巡夜之后,羽翼就走到牢房的门前,盯了一会儿锁,锁就咔嗒一声开了,然后他就像个幽灵般走了出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大家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缩在被窝里假装睡着。等到凌晨时分,又听见声响,才知道羽翼回来了。”

我用力地吸入一口空气:“既然可以离开,他怎么还要回去?”

“是啊,警方也很奇怪。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期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调动了监狱里所有的录像资料,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行踪的线索。”

“后来呢?”

“后来他就被送到我们研究中心来了。”插话的是一位刚从医学院心理学系毕业不久的男孩,他叫翟狄。

“之前他犯了什么罪?”

“他是被一个交警撞见的,当时大街上发生了一起怪事——好几十人排队在一个ATM机上取钱,他们一边取出自己卡上所有的钱,一边往天上抛,但表情又很不情愿,就像是有什么力量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一样。后来一个高大男子赤手空拳地捶烂了那个取款机,顿时,钞票像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到马路上,行人们发疯般去抢夺,连开车的司机都停下车加入抢钱阵营……可想而知,当时是一副多么混乱的场景。”

我惊讶地点点头,暗想自己怎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在这场混乱中,唯一朝反方向跑的人,就是羽翼。当时他非常虚弱,一头撞在交警的摩托上,然后就晕了过去。警察逮捕了部分抢钱的民众,其中包括一个名叫泡菜的男子,经调查,他是一个偷盗抢劫犯罪团伙头子。他说这起事端的制造者是一个孩子,是他用思维控制行人做了这件事。当然,他指的就是羽翼。”

“有人相信吗?”

“一开始当然没有。但羽翼醒来以后,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但说是泡菜授意他干的。”

“他干嘛要帮坏人?”

“泡菜自己也说不上来,我们就更不知道了。”翟狄耸了耸肩,然后靠在书架上,像在等我的反应。

“羽翼没说原因吗?”

“他说不记得了。”

“天!失去记忆的超能力少年!这真像科幻故事的情节!”我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这些情况能证明他就是深蓝孩童吗?”

翟狄认真地回答我:“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他的人体能量摄影图片上,没有任何颜色。”

“什么意思?”

“人体能量中,蓝色代表精神力,那些蓝色能量强过普通人数十倍乃至百倍的孩子,就被称作深蓝孩童。”

“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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