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

“我们查不到羽翼身上任何能量颜色,也就是说……不仅不能确定他是深蓝孩童,就连他是不是人类,我们也无法下结论。所以我们正在调查他的来历。等查到他的父母了,或许有很多事情就能解释了。”

我的高跟鞋在地上一滑,差点摔倒。幸好翟狄快步上前将我扶住。

“苏老师,小心。”

“没事。”我局促地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巨大的疑问与困惑,像一窝杂草盘踞在心头,长长短短地挠着我的神经。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第二天上午。

我正在教室里上课,突然,门被猛烈推开,我看见羽翼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动。

“羽翼?”我放下粉笔,学生们也纷纷侧目。

“你刚才在讲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刚才给他们说的,Bermuda triangle!”

“哦……百慕大三角洲!那是这篇课文介绍的地方。”我指了指英文教学书。

羽翼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我的教学书翻起来。

“我正在上课呢……”我试着提醒他。可是这孩子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校长、应小丹、以及他的老师很快赶来了,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唉,上课到一半,他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朝楼上看了看。我问他看什么,他却反问我一个英文单词,我说我是英文盲……”这可怜的代数老师说起刚才发生的事,自是委屈不已。

“他在楼下,我在楼上,我讲课的内容他也能听到啊?真是顺风耳!”

“你去过这个地方吗?”他突然抬起头看我,眼神奕奕发光。

“没有,谁会想去那种奇怪的地方,搞不好2006年去,3006年才回来!”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家还有百慕大三角区的资料吗?”

“应该有一些吧,而且,也可以上网查……”

“我今天能到你家去住吗?”

大家都惊呆了。

应小丹皱起眉头:“你觉得这样做有助于你回想起过去?”

“是的。你可以叫她观察我,也可以安装摄像头。”

“既然这样,你住一个星期都没问题。”应小丹点头了。

“喂……喂!”我发现局势有些不对,“我可没有邀请你啊!”

“你不是一直很关心他的事情吗?”应小丹朝我使劲递眼色。

“可是如果你要在我房里安什么摄像头,我岂不是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了?”

“对不起,这是研究工作的一部分。”

“对不起,我不乐意!”我也倔了起来。

“苏子鹅!”校长沉默了半天,终于发话了,“这是行政命令,不然扣你工资!”

我一愣,慢慢地低下了头。

放学后,我拎着包吊儿郎当地走向车站。

羽翼跟在我身后不远处,他走得很慢,仿佛故意为了配合我的漫不经心。

今天下午,在校长的威逼利诱下,我将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应小丹,他们去我那小小的公寓布满了摄像头。

巴士摇摇晃晃,回到家已经是七点过了,冰箱里空空如也,炉灶更是洁净如新。我从楼下叫了两碗面,就打发了我及我的客人。

他倒没甚意见,因为他一进门,就扑到书柜前,翻出几大本地理、旅游、世界未解之谜之类的书。

深秋的昼短夜长,这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我把被子抱到沙发上,给他安置了一个舒适的被窝。羽翼此刻又猫在我的电脑前上网。

“你真的想不起你的过去了?”我喝着蜂蜜水,瞟他一眼。

“是的。”

“那你最多能回想起几岁的事情?”

“就是一年前。”

“就是遇上泡菜那时?”

“是的。”

“你为什么叫羽翼?泡菜给你取的?”

“不是。”

“那谁告诉你,你叫羽翼的?你不是失忆了吗?”

“……”他板着脸没开腔,认真地看着浏览器。

闷了半天,我拿出昨天买的彩票:“你看这张彩票能不能中奖?”

“中不了。”

“那什么号码能中奖?”我扑到他身边去。

“不告诉你。”

“喂!”我一把抢过鼠标,“这儿可是我家……”

“我知道了!”

他突然跳起来,让我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水杯也打翻了。

“你干嘛……”

“谢谢你,苏子鹅!”他这时才真正像个孩子般在房间里跳上跳下,“我知道了!知道了……”

“神经!”我弯下腰去收拾杯子碎片,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房间里似乎闪过一片强光,接着,一圈又一圈刺耳的声波向我耳朵扑来,我整个人似乎快要被吞噬进去,难受得想吐,就算捂住耳朵也毫无作用。

大约三十秒钟过去后,我才从沙发底下站起来。我的房间依然如故。

只是羽翼,他不见了。

“该死!”我立刻抓起电话,打给应小丹。

“什么?你说他不见了?不可能!”她竟然不相信。

“什么不可能,他不是神通广大吗,玩个乾坤大挪移对他来讲不难吧!”

“那你告诉我,他怎么不见的?”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不是安装了摄像头吗?负责监控的人上哪儿去了?我刚才捡东西什么也没看见,你们不会把录像调出来看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负责监控的人就是我,从一个小时以前到现在,我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

“那你应该看到他消失的全过程吧?”

“不,他还在屏幕中上网呢,你不也正在跟他聊天……”

我们同时沉默了一秒,接着,我们又几乎同时明白了一件事——监控录像被篡改了!

应小丹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我家,他们拆开摄像头检查,果然,一切画面和录音都从我跟羽翼聊彩票时,就开始来回重复播放。

他自始至终都没靠近过摄像头,可是,他的确是一边和我聊天,一边修改了监控程序。

“苏子鹅,我的研究对象要是失踪了,你要负全责!”应小丹此刻异常严肃和紧张。

我有些恼怒:“今天可是你自己答应他住到我家来的,关我什么事!”

“奇怪,以前他能自由进出监狱时,也不逃狱,今天却从你家里溜走了。”翟狄说,“啊!万一他像以前一样,消失几个小时之后,又回来了呢?”

“希望如此。”

我们等了一整夜,羽翼仍然没有踪影。

校长勃然大怒,扬言要扣掉我的年终奖,我只能拍着脑袋暗呼倒霉,心里却又想,若叫我再看见那孩子,一定把他扁得口吐鲜血,从深蓝变血红。

专家团回北京去了,学校也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是我却总是不能投入到教学中去,起初以为自己是因为被扣奖金而心情忧郁,可当我经过初中部的走廊,看见那扇熟悉的窗户时,我才明白,我对羽翼的事耿耿于怀。

或许是因为天生好奇,我很快做了一个决定: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我坐一大早的飞机去了北京,找到翟狄,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要加入你们的调查。”

“是吗?”他笑得有些尴尬,可能是对我的热情有些不适应。

“我觉得,要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是应该从他的过去着手。”

“有道理,可是我们去见了监狱里的泡菜,他说他对羽翼也不了解,只是在一次抢劫时,与他相识在下水道里。后来发现他有超能力,并且人挺单纯老实,所以才利用他,不过前后加起来也才九个月。”

“那就是说,再加上他在研究中心和管教所待三个月,我们总共能够掌握的时间是一年整。”我拂了拂飘下来的刘海,“据他自己所说,没有丢失的记忆时间是多久?”

“一年啊。”翟狄不解地看着我。

“如此一来,线索从他认识泡菜之时就断了,他从前的日子,究竟是失忆,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无从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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