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睫毛的天使飞过
文/啤酒
春日早晨。我在厨房里神清气爽地刷着牙，老爸坐在早餐桌旁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桌上是香喷喷的豆浆、油条和鸡蛋，老妈在帮我叠被子……嘻嘻，真是完美啊，社会主义制度下一个幸福的平民家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场景。
忽然，大气压降低，老妈低沉的怒吼让我不寒而栗。
“尤其，你给我过来！”
我慌得嘴都顾不上擦，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老妈在我房里发现什么了？漫画书？游戏盘？不能啊……周五就都转交给许之至帮我窝藏了嘛……
老妈拉开我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拔拉开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下面，是横七竖八的一大把睫毛膏。
“啊？这是什么啊？上次没跟你说过吗？你还是高中生，不能那么讲究外表！等你考上大学爱怎么打扮妈妈都不反对！这都是些什么啊？美宝莲的摩天翘，爱丽的双子星，兰寇的梦幻浓密……哟，尤其，你还真是个行家呢！零花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臭美了！”
我低声地顶嘴：“又没有别的，眼影腮红唇彩都从没买过……睫毛膏，也只是买而已，从来都没刷过，你看，还都是新的呢……就是喜欢嘛……”
老妈眼睛一瞪，更生气了：“喜欢？你喜欢的多着呢！怎么不喜欢《疯狂英语》？不喜欢奥赛数学？我把你这个丫头……”
我闷着头听老妈训斥，做楚楚可怜状。老妈终于心软了，一甩手说：“你真是叫你妈操碎了心！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我在心里说：“这句话您老人家说了多少遍，不还是一直在管……”）去擦把脸吃早饭！再不准买了啊，再买不给你零用钱！不到上大学，就是放到过期也不许用！”
吃完早饭，许之至按照昨天的约定，来找我一起去逛上海书城。
跟许之至十六年邻居啊，恶心点说就是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历程，多可贵！老妈很喜欢许之至，从他六岁起就赞不绝口地夸他是个小帅哥，又聪明又懂事。时至今日，每次许之至上门老妈都会笑哈哈地又是榨果汁又是削苹果。他则很装乖地不断恭维我老妈，看得我狂汗。
我很庸俗地停留在漫画和流行小说区，专挑鲜亮的封面看。许之至在表示过鄙视和不解之后，直奔他心爱的科普读物区。
嗯，说老实话，看许之至书架上的《果壳里的宇宙》、《时间简史》之类的书，再凝视他那双英华内敛的深邃鹰眼，不得不暗暗承认他是个内外兼修色艺双绝的帅哥。
我正专心致志地翻阅一本二流的侦探小说，一向玉树临风泰山崩于面前都不变色的许之至居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紧张兮兮地捅捅我，用气声说：“我看见她了！”
“谁啊？”
我的声音也不过比他的气声略高一点而已，他就恨不得把手里的书团起来塞进我嘴里：“小声点！她要听见了！”
我也只好改用气声，以革命年代地下党接头的谨慎问道：“Ｗho？”
他脸红红的，遥指五个书架以外的某方向。
侧面对着我们的，穿嫩绿色裙子的女孩。头发又浓又黑，真漂亮。这个角度，我们正好看到她睫毛优美的弧度，像小刷子一样浓密翘起，被窗外的光线涂上一层金边。
其实我何必问是谁呢？能让许之至这样紧张的人，只有王辰了——我们的同班同学，温柔可爱的团支书，让我们每次交团费都毫无怨言。
许之至坐在她的左后方，无数次地跟我说：“从我这个位置，正好看到王辰睫毛翘起的弧线。那可真是比霍金的宇宙理论还美妙啊。”
我每次都哈哈大笑骂他酸，回家却对着镜子暗自发呆。天生的娘给的我有什么办法呢？大眼睛、高鼻子和小嘴，谁说我不是美女我跟他拼了！可是，却永远找不到许之至喜欢的那种洋娃娃的感觉……谁听说过有睫毛短短的娃娃呢？我天生是个黄毛丫头，头发就不多，颜色浅淡发质很软，手臂和腿上也都没有汗毛，这是好事……可是，我也没有那种长长翘翘的，梦一般的睫毛。
周杰伦唱《她的睫毛》。王心凌唱《睫毛弯弯》。我讨厌他们。王辰有非常漂亮的睫毛，我羡慕她。许之至喜欢长睫毛的女生所以他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他。
这世界真是让人捶胸顿足。
现在，我说：“你害羞什么啊？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嘛。”
许之至踯躅不前，被我一巴掌拍过了五个书架的距离，直接降落在王辰的面前。
我自己就直接回家了。人家许之至献殷勤的大好时机，我跟着添什么乱啊。
夜晚许之至打来电话，声音里的兴奋能浸透沿线用户：“尤其……我帮王辰挑了几本书，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王辰喜欢吃慕斯蛋糕和红豆饼……喝味全的草莓味优酪乳……然后我请她去看电影，《天使爱美丽》，王辰会唱法语歌……王辰……王辰……”
我很累，想睡觉，可是许之至那种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般的喜悦让我不忍心打断。我的心微微皱着，疼痛着，可是我却举着话筒，笑得无比真实，嘻嘻哈哈地，分享他的快乐。
放下电话，眼泪已经莫明其妙地糊了一脸。去擦洗一把后，鬼使神差般的，我拉开了书桌左边的第二个抽屉，把那些睫毛膏都捧到桌面上，在台灯下细细端详。
从什么时候开始买的第一支，又是什么时候攒到了这么多呢？这些精致坚硬的金属小管子，还有里面黑色的液体和纤维，真的能给我洋娃娃般的睫毛吗？像广告里的模特那样，刷一刷，眨眨眼睛就有天使的翅膀在挥舞了？
我笨拙地刷着我的睫毛，在心里祈求上帝，请给我一个奇迹吧。
可是上帝今天心情不好。我努力的成果，只是相互黏结、乱糟糟苍蝇腿似的睫毛。对着镜子哭笑不得了半天，沉沉睡去。而第二天一早，居然还有被蹭黑的枕巾需要我偷偷洗掉。
短睫毛的我，真不幸。
看得出来，王辰不是不喜欢许之至的。她的笑靥，她的含羞的目光，哪里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我用力地用钢笔尖把笔记本戳出一个又一个洞，很想哭，却没有理由。我所做的全部，不过是每天夜晚偷偷刷自己可怜的睫毛。所谓熟能生巧，慢慢的，我真的可以刷出齐刷刷的、又卷又翘的睫毛了——可是只能给自己看，不敢让老妈看见，更不敢这样出现在学校里，而且——怎么也比不上王辰那美丽得无懈可击的真正的睫毛。
王辰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末，我们人缘超好的团支书邀请大家去她家party。
前一天，许之至紧张兮兮地让我帮他挑礼物。我说，今年流行发箍，王辰的头发又黑又长那么漂亮，送她个发箍吧。这么到位的指示这家伙还嫌不够，我只好陪着他去逛饰品城。最终挑定一个水钻的小王冠型的，是甜蜜教主杨丞琳戴过的款式，闪亮无敌可爱。我看着都很心动呢。可惜，自己稀少的黄头发，不衬这么漂亮的发箍。
第二天我狠狠刷了自己的睫毛，并赶在老妈起床之前就溜出门了。我在小区的所有玻璃门前斜着眼睛看自己的侧影，看那鸽子翅膀般忽闪忽闪的睫毛。
可惜，在同去的路上，许之至一点都没注意到。
那一天，该是许之至最开心的一天了吧？王辰当场就戴上了那个小王冠，她的样子可真像个美丽的公主。而且，她甜美地微笑着，接受了许之至的表白。我真的没想到，一见王辰就脸红的许之至居然会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事先还没跟我透一点风。
他们真般配！大家都说。
那天最失败的人，该是我了吧？疯狂地起哄，抢蛋糕吃，粗着嗓子唱歌，形象全无，大家都说尤其是不是中邪了啊。最丢人的是，在吃烧烤的时候倒了太多辣椒粉，被辣的大哭，把鼻涕都抹到了衣冠楚楚的许之至的外套上……而且，在眼泪的冲洗下，睫毛膏化开，我成了黑黑的熊猫眼。大家哄堂大笑。
笑就笑吧！我才不在乎呢！今天是许之至和王辰都开心的日子，大家都替他们开心吧！
临走的时候，王辰忽然单独把我拉到小角落里。“尤其，告诉你一个秘诀。每天夜晚睡觉前用橄榄油刷睫毛，睫毛就会长，又长又密。真的，小时候妈妈剪过我的睫毛催促它长，长大后我就用这个法子。你看，都是有效的。”
可爱的王辰，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样真诚清澈。我想哭，可是握紧她的手，微笑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由衷地开心。因为许之至开心得走路都像袋鼠一般。我想，那个刷橄榄油的秘诀也许我可以去尝试吧，但是和许之至无关。睫毛长或者短，我都是天使，只不过不是许之至的天使而已。王辰是天使，并不因为她有长长的睫毛。
再喜欢一个人，都不应该为了他而否定自己。
ps：亲爱的们，我试过了哦，坚持一个月，我真的有鸽子翅膀般的睫毛了呢！你们也想试试么？呵呵，要记得，不是厨房里妈妈做菜用的橄榄油哦，食用橄榄油反而会伤害你的皮肤～屈臣氏就有卖的，啧啧，黄澄澄的一瓶子，真是睫毛护理圣品哦。
许之至和王辰，像春天里的两棵大丽花，呵呵，看着他们，我都觉得幸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