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谁遗紫玉钗
萱”,我心里一凉,干脆扶着沙发站起来,“今天谢谢轩少相助,改天我……”
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一下将我拥进怀里。
我想推开他,顺便再踹两脚,可惜没有力气。
“我都叫你不要再同他往来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就听他恨恨地在我耳边说,“派去看着你的人跟我说你上了他的车,知道我有多担心?以前他就这样害过不少女孩子。”
“你是我什么人?你讲不来往就不来往?”我气呼呼地反驳,“要是真的担心我,早点告诉我他是个变态不就好了?!”
“变态?”他一脸不解。
唉,我这个二十一世纪人和他有语言上的代沟。
这样拉拉扯扯,我又头晕了,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一侧头就看见他望着我,眉头微微的拧着,关切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我看到过的他,最先是气定神闲的,后来又是很有心机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总归是镇定白若。可刚才他却失态了,是为了我……
我想我还是不要要求太多了。
“轩少有中意的女孩子没有?”我问他,他起先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问这个?”
我这种二十一世纪的作风一定让他觉得很不能想象……
可我顾不得了。
“如果轩少还没有中意的女孩子,可不可以跟我恋爱试试看?”
林仲轩,我倒追你,够可以了吗?
那天之后华晋再没有在我眼前出现,师父和大师兄问起,我也没说实情,免得他们担心。
可是林仲轩也没有再来。
我不想去找他,以前书上看来一句话:你若无心我便休。更何况在这个时空里,我和他毕竟是不一样的人。
虽然是这样想,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平时晚上登台,就拣些惨兮兮的段子来唱:
“我寄寓,寄寓柳荫下,悲风霜乞片瓦……”
听的人都掉泪——我不好过,别人也不要想好过。
一直到中秋那天晚上,花好月圆,我急着跟大师兄回去陪师父吃夜宵,早早散场,等人都走光了,我一下子就看见了林仲轩。
我打发大师兄先回去,然后跑去他身边,却又想不出该讲什么话,只好看着他,默不做声。
最后他先开口:“我想你去见见孝萱。”
“啪!”我竟打了他一巴掌!
他和我都愣了。
“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要我见她做什么?!林仲轩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干脆劈头盖脸骂过去。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好像终于明白了我是在吃醋,就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孝萱是我小妹,亲的。”
我讲不出话了。
原来顾家和林家是三代里的远亲,林委员膝下无子,顾老爷就把四姨太生的次子过继给他,就是林仲轩。
顾孝萱是他同父异母的小妹。
过了几天他安排我同孝萱见面,她看上去很是斯文乖巧的样子,眉目问和林仲轩有一点点相似。
我爱屋及乌,一下子就喜欢上她,她对我也很友善,好奇地打量一番后就说:“你就是金铃,二哥总是提起你。”
我看了他一眼,他装作没听到我们讲话。
原来他还会害羞啊……
我们三人出去郊游,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林仲轩送我回戏班。
“怎么想到介绍孝萱给我认识?”我挽住他的胳膊,感到他好像僵了一下——很保守嘛。
“我希望你们两人可以成为朋友,孝萱自小身体不好,很少与人来往,性格也懦弱你以后可以多照顾她一点……而且,她喜欢你,顾世伯也会照顾你……”他犹豫了片刻才回答我。
“等一下,”我拉住他然后绕到他面前,“你怎么好像在说遗言一样?”
他转过头去了。
“仲轩?”我第一次这样叫他。
“下个月,我就要去刘司令那里报到。”他终于正视我了。我忽然想到,那天所谓的“查烟土”事件,说不定已经传到了陈济棠那里,所以副将的人选终于定了下来。
他做事还真是一箭双雕。
“那也不用拿这种口气说话。”我笑起来。
他又摇了摇头。
我有点不明白他的心思,正想问,就听他叹息了一声:“金铃,我不怕告诉你,我不会在那里待很久的,北边局势越来越差,日本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我不想留在广东……”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他的意思我很明白。
在这个时代,他和我,到头来都避不开“家国天下”这四个字。
“去打日本人,很危险的,会死很多人……”我揽住他的脖子,靠过去听他的心跳。
“傻丫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笑了,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可是是为国家去打啊,难道能怕死不去吗?”
我笑了一声。
“去吧,你会打赢的,我们会赢的。”
暗暗的长夜里,街上除了我们就再没有别人,我靠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想着我曾经住过的那个时代,岁月静好,平安喜乐,一切都已经有了结果。
这场战争,我们会赢的。
仲轩,我向你保证。
五
林仲轩离开广州那天我们见了面,我给他唱《紫钗记》里《折柳》那一折:“不惯别离,相对断肠无。悲笳吹彻万里愁,帷对一灯孤。”
“这是什么戏?没听过。”他问我。
那是当然的,这个时候这出戏还没有写出来,要再过十几年,那个鬼才唐涤生才会写出《紫钗记》的粤剧剧本,《折柳》是剧中女主角霍小玉送别夫郎的一折,和我现在的心情很合。
我给他讲了个大略,他说会是出好戏。
“可惜了,大概看不到你成红角。”
我赶紧说童言无忌,然后埋首在他怀里,在这个时空,第一次,流了泪。
他走了以后我一连几天都陪着孝萱,现在她很依赖我,其实她不像林仲轩说的那么懦弱,不然也没有胆量反抗父亲安排的婚事了。
我本来以为,好好地照顾孝萱,等林仲轩回来,就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
可是我错了。
这天早上,我在路口和一辆汽车擦身而过,那车子我很熟悉,就是之前华晋载我去城外的那部。就那么一瞬间,我看见车子里的人正在擦枪。
华晋也在其中。
我莫名有了点不好的感觉。
于是我去了交通部,找到之前给我引路的那个年轻人,他大概还不知道华晋和我之间的事,见到我依然很客气:“夏小姐,来找华科长?”
“不是,我听他家人讲他出门有公干,就是不知道要几天回来,所以过来问一下。”我笑着说。
他有点惊讶:“公事?不是啊,华科长这几天是请了假,说要回乡祭祖……”
祭他个头!祭祖需要带枪吗?
我从交通部里出来,赶紧就去找了孝萱:“仲轩有危险,你找得到可以帮忙的人吗?”
如果华晋是去追他,那么算时间他们应该会在龙岗那里遇到,那是这次路程中唯一的一段山路,龙岗地势又很险!
孝萱找到了林仲轩以前的副官,他听了我的话,半信半疑:“轩少和三少是有点过节,不过三少应该不敢……”
“你不去不要紧,借我马,我去!”我可以抄小路……师父就是龙岗人,陪他回乡时我走过那里的路。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忘了我根本不会骑马。
最后那副官还是带了一小队士兵出了城,我呢?当然是要死要活地跟着一起去了。
我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要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害怕。
一天一夜策马狂奔,山路不好走,上龙岗的时候我两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