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只在夜里哭(二)

文/夏七夕

世人羡慕我们横行霸道,像一群无所畏惧的妖孽。

却又笑我们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连有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们只是群傻子,白昼时,手牵手走在旅途上假装快乐地歌唱。

午夜时,却醉生梦死在陌生人的怀抱,流离失所在孤单的街道。

我们纵情声色不过是以此为寄,我们坚强不过是彼此相欺。

其实妖孽也会受伤,妖孽也会彷徨。

只是他们习惯将风光表于人外,将眼泪埋葬午夜月光。

上期预告:

陆尘埃与骆翘在餐厅吃饭,却突然被人误认为是小三,两人恶作剧吓走了气势汹汹前来闹场的霹雳美女,离开餐厅。送走骆翘后,陆尘埃在开车回酒吧的路上不幸与人追尾,陆尘埃破口大骂,敲了对方三千块。陆尘埃在酒吧驻唱醉生梦死,活在城市深夜的最繁华处,却孤独自处不再相信爱情。这晚演出完毕后,陆尘埃照旧从舞台上跳下来,却与某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正是上午追尾的精英男……

4

我觉得骆翘从没如此理直气壮地告诉过别人自己的职业。

在去医院的车上她还一副“竟敢蔑视姐专业知识”的模样,精英男仿佛终于于心不忍似的,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扫我一眼,我咬牙切齿地说,你不用觉得愧疚,谁让我下午讹诈你钱,就当是你多送给我的医药费吧。

啊?你们……认识?骆翘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惊异地在我们两个之间扫来扫去。

我无奈地扶着额头给她交代了下午撞车的事情,希望借她之口,犀利地谴责一下精英男。

谁知我刚说完,她就一脸艳羡地说,哇,下午撞车,晚上撞人,你们两个,十个小时撞两次,可真有缘分啊!

我无语地推开她,缘你妹啊!你来撞撞试试!烧饼!

骆翘不理会我的鄙视,开始一心一意地打量精英男,时不时旁敲侧击地冒出一个“你在哪里工作”、“你什么星座”、“你爱好什么”等问题。虽然精英男的回话很冷淡简洁,甚至是基于礼貌,但这依旧不妨碍骆翘的热情。到医院时,骆翘已经把精英男的户口打听得一清二楚。精英男名叫魏星沉,天蝎座,爱好游泳,在望城的米勒设计装帧工作。

一听到“米勒设计”四个字,骆翘眼前就跟冒了人民币似的,她拉着我的手低声开导,尘埃啊,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知道米勒的名气,此男子条件真不锚。

我说,骆翘,你上辈子应该是媒婆。

如果你愿意,这辈子我还给你当媒婆。骆翘大言不惭的气势把我打败了。

下车的时候,我拉着骆翘特真诚地对精英男——魏星沉说了一句话。我说,你好,我朋友今天忘记吃脑残片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骆翘愤怒地甩开我的手,一把把我推到魏星沉身上说,姐不和你玩了。

看着我如她所愿地倒在魏星沉怀里的尴尬模样,她留给我一个奸诈的笑,朝医院走去。

最后医生确认是韧带扭伤,骆翘站在旁边雄赳赳气昂昂的,仿佛在说,姐怎么可能会出锚。

我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次还好判定是韧带扭伤。依骆翘的性格,即便不是韧带扭伤,但她说了是,到最后也定能让医生给诊断出一个韧带扭伤来,因为她最讨厌别人对她的专业知识表示怀疑。说来这是有渊源的。

骆翘的长相属于妖娆型。除了谈恋爱别人一看她的长相就觉得不是个娶回家的主儿,在工作上,她的长相也让她受尽挫折。

她毕业时,她妈给她跑关系,进了市医院当护士,但病人从来不找她,因为一看她那张脸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她脸上贴了四个字——学术不精。这搞得骆翘非常郁闷,科室里别的护士忙得脚下生风,她却闲得看小说。护士长不明就里,屡屡逮到她,于是就对她留下了“靠关系、好吃懒做”的坏形象,每每开会,都把她当反面教材冷嘲热讽一顿。

所以骆翘听到别人怀疑她的专业知识,就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在骆翘拿着X片得意扬扬地甩来甩去时,魏星沉脸上仍是一副愧疚的表情,他局促不安地说,那个……对不起啊。

我心里冷哼一声,刚刚跟我叫板的气势哪里去了。

他继续说,你放心,医药费我会全付的。

不用了。我拉黑脸,我可不想再出点什么事。

这时骆翘跳过来说,医药费好说,就是尘埃以后出行的事……

可以打车。我立刻接口,免得骆翘再想出什么馊主意。

骆翘却一脸期盼地看向魏星沉,魏星沉犹豫了一下,问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我为难了片刻还是拿给了他,毕竟我是个大度的人。只是刚递给他,却见他熟练地在我手机上拨了一串号码,然后我便愕然地听到他手机的铃声响起。末了他又把手机递给我说,你出行不方便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其实我想说挺方便的,但当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后,映着医院楼道昏暗的灯光,我发现精英男魏星沉此刻是一副颓废失意的模样。联想到他下午火急火燎地开车,和此刻身上淡淡的酒气,以及之前相撞后他不耐地对我发脾气,我的恻隐之心开始泛滥,估计他是个遭遇生活打击的主儿。所以,我没有再反驳挑衅,而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管出行方便不方便,会不会给他打电话,这都是后话,至少在目前来说,要对一个失意的人给予起码的尊重。

那晚是魏星沉送我们回去的,骆翘下车时对我挤眉弄眼地耳语,搞定他。

我想把她从车窗口直接丢出去,谈恋爱也是讲究气场的,就我跟魏星沉这犯冲的气场,那整个就一小布什和本拉登。估计魏星沉也有这意识,所以骆翘下车后,整个车厢里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到小区门口时魏星沉提出送我上楼,我一瘸一拐地下车,身残志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因为我就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走在黑黢黢的楼梯道里,我开始唾弃自己,再要面子,好歹也把自己当个女的啊,现在我悔得肠子都青了。上周这栋楼发生了一起事故,一名高三学生不堪压力,直接从五楼跳下去了。而我住的,是六楼,每天回家都要经过他家门口。我见过那个男生,平时戴副眼镜不爱说话,看起来一副乖乖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大胆。我这二十多年即便有过想死的时候,但也从没想过选择跳楼这种方式,这种死虽然壮大,却也太惨烈。

我想不明白一个人到底是跟自己有多过不去,才会选择这样的死亡方式。

我摇头,拒绝自己再想起那个男生,特别是等一会儿就要经过他们家门口了。楼道里二楼、四楼的灯都坏了,我边拖着残腿边诅咒,NND,平日交的物业费都是肉包子打狗。还是要尽快换房子的好,不然住在这里,对于我这种昼夜颠倒,精神衰弱的人来说,早晚会胆战心惊患精神病。

甚至……现在都有点精神病的症状了吧……我竟然听到身后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特别是这时我刚走到没有灯的四楼。我窸窸窣窣地把手伸进包里一阵乱摸,终于在触及到手机时心微微地安定下来,然后迅速朝三楼倒退了几步,在眼睛接触到大片的亮光时,我理直气壮地冲二楼的脚步声喊道,谁?

我。听到熟悉的男声后,我终于舒了口气,把手机丢回包里,转而又为刚刚的草木皆兵觉得丢人,不满道,不是不让你送吗?

听说你们小区刚出过事故吧?如果我没记错,还是在这栋吧?

我闭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这种境地,我不方便逞强。

5

我真后悔昨晚还怜悯魏星沉,其实最该受怜悯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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