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这是把产自杭州的天堂牌折叠伞!
“还是……用错道具了吧。”我们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电视画面仍暂停着,我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情,对凌凛解释,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已经快要抓狂了。
“用错道具?可是为什么?”他已经不能接受用错道具这个解释了。“如果说那张字条是当时必须出现的道具,他们用错了纸写错了字,可以理解。可是这把伞呢?为什么要有这把伞?另外两个人都拿着油纸伞,完全符合那个时代和环境,可是这把天堂折叠伞根本不是当时的东西,如果道具数量不足,完全可以不让她拿着伞,反正不是雨天。可是她偏偏拿着了,而且还那么明显地把品牌露在镜头前,那个导演在安排她拿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现代折叠伞时难道没想到它有多突兀吗?”
“也许导演是个猪头。”
“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是在故意穿帮!”凌凛很激动地挥着手臂,“我相信了,真的,我相信了!继续往下看,如果它真是穿帮,那它肯定是一部穿帮大全!”他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
或许,凌凛是对的。
因为就在接下来的影片里,那个年轻人带着女孩辗转回到他城里的家,我们看到在他家那个古色古香的客厅里挂着一幅2006年的挂历。
我拿起遥控器再次将这部情节平淡的影片停了下来,凌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说些什么,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此时是公历2006年的秋天,而电影里那个挂历翻在今年四月,相距只有半年的时间,要我相信这部古旧的影片完成于六个月以前么?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凌凛突然站起身打开门冲出去,客厅里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不一会儿他抱着一卷挂历进来,随手锁上了门。
我们把挂历翻到四月,和屏幕上定格的那个道具进行对照,显然日期是一模一样的。
“你还认为是道具错误么?”凌凛静默着坐了一会儿,平静地问我。
假若再说是道具错误,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那该是多么粗心的一群人,这会是一部多么匆忙完成的作品。它看上去太旧了,根本不像几个月前完成的新片,况且它还是翻录在录象带上,没有声音只有图象,它明明讲述的是几十年前的故事却使用了一些不合时宜的道具。难道它真是一部粗制滥造的影片么?
“我们……继续往下看吧,后面一定还有!”凌凛从我手里取过遥控器继续播放影片,我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不起眼的道具上,而完全忽略了故事情节。
[三]
我们把影片从头播放,将那些我们认为不应该出现的道具记下来,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个列表在不断地拉长,长到令我们感到心慌和恐惧。
屏幕上,那个女孩已经是一身城里女孩的时尚夏装,她在一家医院做护士。我们在某位医生的办公室里发现桌上放着1997年的台历,镜头下正是七月,旁边标注着“香港回归”四个大字。女孩下班走出医院叫了辆黄包车,一路在闹市穿行,沿途有些百货公司和卖水果的小店,偶尔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路边经过。
有个一闪而逝的镜头引起我的注意,连忙大声地喊凌凛倒回去,在那个瞬间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凌凛却不明白我在示意什么,茫然地看着我。
我家境并不富裕,为了让我在这间学校里上学我和我的父母尽可能地节省了家里的开支,吃了很多苦,因此入学不久我就给自己找了两份工作,而更重要的是,这所学校发给每个学生的统一制服成了我这几年里最好的衣裳。在我手指着的那个乞丐身上恰好就有那样一件,它和这个学校里所有男生身上的制服一模一样,当我们把镜头慢慢调整到人物的正面时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在衣服左胸上用金丝绣制的学校LOGO!
“这太夸张了!”我坐在地上惊叹着,忽然眼前一亮地恍然大悟,“凌凛,这一定是个恶作剧!是学校里那些喜欢拍摄DV之类影片的学生或老师干的,他们故意拍了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电影,又故意印了这份特殊的说明书,这完全是骗人的恶作剧!所以里面才会有那么多现代道具,有那些无法解释的漏洞,所以它的质量才会这么差。”
“是吗?”凌凛若有所思地摇着头,“如果是DV,它为什么没有刻在盘上却录在录象带上?”
“当然是为了让人相信它是以前的东西,如果是张影碟不就容易穿帮了吗?”
“可是小秋,你见过画面拍得这么烂的DV吗?”凌凛见我一愣,笑起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片子做旧到这个程度,但是我觉得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却只是为了恶作剧,这解释不通。如果是电影爱好者,他完全可以拍出一部不错的片子了。”
“也许他根本不是想拍部电影,他就只是为了捉弄人呢。”我坚持认为恶作剧这个解释再恰当不过。
“好,他只是为了捉弄人,那他怎么隐藏起来的?这些场景、演员,还有那些明显是外景的地方,他不是一个人在操作,他有合作者,这一切在完成之后怎么能做到不为人所知?”
“也许他根本没有真正地拍摄,只是利用科技把一部没什么人看过的小电影给改了。”
“我们不要争了。”凌凛按了停止键,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们争论这些根本没有意义,想知道它是不是恶作剧,试一下就知道了。”
不,我紧张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试?怎么试?拿什么试?突然间我非常害怕,手心在出汗,平时不论看多离奇的电影只会觉得过瘾,因为我们置身事外,知道那些都是蒙太奇。但是眼前这件事离我们太近,它就在眼前,即将发生。
凌凛的脸色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犹豫不决地在录象机前站着,我看到他脸腮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地,似乎咬着牙下定了决心,他按下了录制键。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不断向上跳跃的频闪线条,没有任何声音和图象。
我看着凌凛如同梦游一般地抓起他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连忙上前喝止:“你不想看到电视被你砸出个窟窿来吧?”
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自然地对我笑笑:“呵,我有点紧张。”他放下闹钟,又抓起一只护腕在手里神经质地看着,“这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我们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在做长长的深呼吸,忽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他问我:“你说假如护腕掉在地上会怎么样?”
我紧紧握着拳头控制着想要发抖的身体笑道:“说明我们上了那个人的当,但至少一切正常。”
听了我的话,凌凛的笑容消失了:“假如……我是说假如,护腕没了呢?”他仍在鼓捣着他那只浅黄色的毛巾护腕,那是他前不久刚买回来的,在织物中央还镶嵌着一块表盘。
“我不知道,真的,凌凛。”我的心在狂跳,它究竟是个恶作剧还是一扇未知的大门?马上就要见分晓。
“来吧!”凌凛说着把那只护腕朝电视的方向掷了出去。
我们关掉了录象机和电视,拔掉了电源线,并把它们一一抬下电视柜摆到床上,最后连电视柜的隔板也被我们拆卸下来,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凌凛的那只护腕。
其实在它接触到那个区域并瞬间消失时,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们的理智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看看它在不在这里面吧。”凌凛拍了拍仍有余温的录象机。
说实话,我对这部影片的恐惧远远大于我对它的好奇,它超越了我的接受能力,它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它不是我想要的视觉或听觉上的刺激。可是它在我的恐惧中又诱发着想探知真相的欲望,就像在看一部恐怖电影,虽然害怕,却又想继续看下去。
我猜凌凛也是这样的心情,于是我们把一切恢复原位,再次播放影片。
那个年轻人并没有像我们最初猜测的那样把女孩抛弃,他一直温柔体贴地陪伴在她身边,像每一对情侣那样约会。他们去跳舞,去咖啡厅聊天,去公园散步,去打网球……等等,就在网球场上,穿着白色网球服的女孩手腕上戴着一只浅黄色的护腕,那只嵌入其中的表盘反射着刺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