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芝堂

巫蝶蛛的长相比它吐的丝更古怪,似蝶飞蝶,似蛛非蛛。稍显肥胖的身躯上安了一双艳丽无比的翅膀,没有想象中那般凶狠,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雌性巫蝶蛛并不在。

我走过去细细地抽取那丝,而柳玉容则侧身在我旁边研究地上的雄的巫蝶蛛是死是活。

抽取了一会儿,模模糊糊感觉身后似乎有阴影,我一时福临心至,立马警觉地大叫:“柳玉容,小心后面!”

第十一章

我不知那雌的巫蝶蛛是修炼成精的缘故,还是它本来体形便是如此,我一转身,便看到一球状庞然大物,身后一双完全伸展开的妖翅更是大得吓人。

“哟,几百年不见,竟然胖得跟小山一样壮观。”柳玉容抽出一把长剑,闪身挡在我面前,想想又掉头与我说话,“阿灵你手脚麻利点,这挽情丝快些取了我们也好快些走。”

那妖物也是听得懂人话的,见柳玉容不禁嘲笑它还轻视它,一双红火似曼陀花般妖异的眼中几乎要冒出岩浆来。

我心下直叹气:柳玉容你这缺心眼的家伙,说这话不是硬逼着人家发疯么?

巫蝶蛛果然不是吃素的妖。

它那奇大无比的翅膀一挥,洞内立刻飞沙走石,不仅割得脸生疼,还遮盖了夜明珠发出的淡淡的光芒。本就昏暗的山洞更加混沌,且不谈伸手要见五指,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

天时与地利,都不站在我们这边。

更糟糕的是,巫蝶蛛开始施放毒液了。毒液奇臭,熏得我只想掩住口鼻。

饶是柳玉容有一身好本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也施展不出来,一时间只能将手上宝剑舞得密不透风,阻隔那源源不断的毒液。

我知这洞内也有好多成精的藤蔓,便低低道了声:“好姐妹,这次麻烦你们帮帮忙了。”

藤蔓急速向我游来,如灵蛇一般。我赶紧用手牵起一头,奋力甩向那巫蝶蛛。藤蔓因份量不轻,又混着我毕身的妖力,并没被怪风刮回,反而趁势缠上巫蝶蛛的双翅,越收越紧。

洞内的风势渐渐小了。

柳玉容见状立即以闪电之速将那夜明珠悍然打进巫蝶蛛血色的大口中。那夜明珠正好卡在它的上下利齿之间,咽不下吐不出,进退不得。巫蝶蛛嘴巴被堵,纵然有满腹的毒液可喷,也喷不出一滴来。

我又趁机捏诀施了个定身咒,那巫蝶蛛便再也动弹不得。

柳玉容望着我呆了一呆:“阿灵,没想到你身手竟是如此的干净利落。”

我扬了扬眉:“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然而先导教我们谨慎使人免祸,大意使人遭殃是极正确的。我话音刚落,臂上就突然一痛。

我扭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好一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刚才躺在地上装死的雄性巫蝶蛛!

眼前银光一闪似流星划过,柳玉容出剑挑开了要命的巫蝶蛛。

柳玉容望着我,平时总爱调笑的眼睛里满是惊惧:“阿灵,你不要怕。我原来是骗你的,被巫蝶蛛咬伤其实是有救的。”

我其实并不害怕,但还是努力把眉头皱得更深。

“那你为何要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

柳玉容难掩脸上的自责与痛惜:“因为你若想保命,就必需忍痛舍了这条胳膊。阿灵,都是我没有好好地保护你,不过你不必担心,即使少了条胳膊也没关系,我会负责养你一直到老的。”

我撇撇嘴,切,谁稀罕你养!

柳玉容大步一迈便要过来动手拽我胳膊,我见他神色紧张不像是刻意伪装,脑中突然很不应景地出现了一棵独臂小草。风吹立仆。

我立刻慌了手脚:开什么三界玩笑!

“我是不怕被咬的!”

见柳玉容那榆木脑袋没有听懂,我一边闪躲一边大叫。

“我是百毒不侵的!”

一语终定乾坤。

柳玉容停是停下了,但板着个臭脸,一副我欠他几百两黄金的表情。

诚然我欠着他的鲛绡其实远不止几百两。

“你既然百毒不侵,为何不早点儿告诉我?亏得我拼命为你阻挡毒液,见你被咬伤还瞎操心表错情,呃,表错意,简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我甚觉得他的话很没有道理。

“你没瞧见那毒液的腐蚀性有多么强烈吗?滴落在地可无一不是坑洞。你不在前面好好地挡着,万一那毒液把我衣裙灼烧出几个大洞——”我停顿了一下,面露狰狞,“难不成你想让我在你面前裸奔?”

柳玉容在言语上自然远不是我的对手,当即憋红了脸堪堪道出一句话。

“你这个女流氓!”

第十二章

话其实不能说得太满。

我虽然号称百毒不侵,实际上百毒都侵。

我杂草般顽强的生命力只能让我不至于被剧毒轻易夺了性命,该受的罪是一样也没落下。

最终的结果便是我的小臂红肿得和我小腿一样粗。

颇似民间的火腿。

或许该夸女子的广袖能纳百川,我的小臂藏在其中并不能让陆阡陌发现异样。然而自己却不能忽视的是,一经触碰,痛感便如火烧火燎,恨不能当机立断。

洗漱吃饭全都成了慢动作。

陆阡陌面露赞许地对我说道:“慢些也好,你平日里性子便是太急。”

我顿时觉得我像那巫蝶蛛一样也被堵了颗夜明珠,不过换了个地方。

我心里被堵得厉害。

柳玉容是知根知底的,他悄悄地将我拉到了一边。

撩开我的衣袖后,柳玉容眼露摄人的精光。

“阿灵,你不是告诉我说你百毒不侵,这是怎么回事?”

我斟酌了下打了个比方回答道:“你们仙家术法是不是有高低境界之分?百毒不侵的本事其实也是一样,我碰巧只会那第一重。不瞒你说,第一重的百毒不侵,它就是这个样子的。”

见回答不能让他满意,我言简意赅道:“毒虽能伤我,但远不能殒我!”

柳玉容听完我的解释,稍稍放心。

他转眼在手中变了个小瓷瓶,毫不吝惜地倒了好些晶莹剔透的药膏出来,用指尖轻轻涂抹在我的伤口处。

药膏有股隐秘的香气,涂上去起初有微辣感,然后一会儿过后,便是一片清凉舒适之意。

“这是医仙迢华秘制的馥浆玉髓化毒膏,天庭第一疗伤圣品,我藏着掖着几百年都没舍得使用一次,今日就便宜你了。”

又是一件宝贝。

眼见着身后的债务雪球般越滚越大,我先发制人,在柳玉容和我开口谈价格之前抢先一步发表不平等条约。

“柳玉容,这药是你送给我涂抹的,不是我向你借的,我可只承认欠了你一匹鲛绡。”

然而柳玉容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听了这话十分震惊地望着柳玉容。

这么简单就算了?预想中的唇枪舌战呢?

柳玉容的仙格怎可能有如此伟大,要么是他病得比我还要严重,要么就是他还藏有什么后招。

我偏头等了等,然而也没等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后招来,便嘀咕了几声,低头继续吹我的伤口。

于是便错过了他眼中宠溺的光。

第十三章

柳玉容见我行动不便,便主动帮我做一些事。

比如帮我打水,帮我挽发。

我虽心中别扭,转念一想反正也没让他占了多少便宜去,何必折腾自己苦撑,便由着他去了。

陆阡陌见我挽了个新发式,饶有兴致地说道:“阿灵今日发式似乎与往日不同,看上去颇别致。”

我不自主地摸了摸头发,心里着实郁闷。

难道我平日里挽的发式真的很难看?

刚要说什么,就听柳玉容抢功似的回答道:“三殿下,那是玉容为阿灵梳的,我对她说了很好看,阿灵还不相信!”

陆阡陌沉默了片刻。

陆阡陌小啜了口茶水然后缓缓道:“竟不知玉容有这样灵巧的手。我在天宫之时,常常觉得身边侍婢们的发式简朴沉闷,既然这样,等回到天宫后,便有劳玉容为侍婢们也挽个精致的发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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