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与羽翥
文/邹庚昕
河水藏影蝴蝶荡在秋千
阳光翻过山头晒红了脸
一行黑墨落在尘世里面
先生低语熬酒昨日重现
两个男生凡间争抢宝剑
却让阁楼瞬时化成了烟
一个女孩落泪自刎帐前
马蹄踏碎落花传唱千年
我抬头看看蓝天飞鸟已走远
想结局里她逝去容颜
谁错把哭泣当誓言
是不是只有这样上演
故事才能剪断时间
有没有别的英雄出现
能让诀别变成相见
我跳读没有恨的遗憾
听到风声那么遥远
在海市蜃楼两端看从前
美人已成尘烟
转眼又过去了几个流年
柳梢凋落艳阳年轮画圈
一片枫叶染红一个童年
当年燕语羞怯忘掉呢喃
女孩掌纹中央刻者碎片
大雪弥漫也都成了传言
海鸟飞翔身后千张风帆
亘古的梦诉说一尘不染
我抬头看看蓝天飞鸟已走远
想结局里她逝去容颜
谁错把哭泣当誓言
岁月不见留一声哀怨
不知不觉取走多少画面
我在寻找我自己的脸
被记录在哪一卷
是不是只有这样上演
故事才能停在指尖
有没有别的英雄出现
能让诀别变成相见
我跳读没有恨的遗憾
听到风声那么遥远
在海市蜃楼两端看从前
痴望风沙渐变
当萤火枕成一片
还有谁能入眠
01
流水成为了血脉。流淌,便在桥下。桥是骨骼,静立在镇子的体腔中。我和先生居住在这里。飞鸟数着石板路的石板格子,会飞,向来不问书童读着什么。住在石桥边的婆婆会在一清早时出门泼水。水会蒸发,升腾为温柔的云朵。云是白的。天空没有风,却有尘埃。飞鸟,从它新鲜的脸颊上划过。生命,有了声音。
先生说:“13年前的镇子不是这样的。”
“哦?”我抬头看了看先生,他把白玉瓶中的酒水倒在了瓷碟里。我问他:“那是什么样子的?”
先生说:“13年前。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卖花的姑娘已经缓缓行走在了石板路上。读书的孩子会相互追赶,直到匆忙赶到学堂。水下的游鱼都还没有醒。路边流浪的花猫也还沉于梦中无法自拔。河畔的草是青翠的,浅浅的青翠,刚刚淹没晨日的马蹄。云朵会飞翔。天很大,于是人们称它是苍穹。镇子上的阁楼连成了一片,像山峰一样参差起伏。少年佩着剑,赞赏浣衣女子的容貌。”
我问先生:“13年前有故事吧。”
先生说:“当然有。13年前有个争夺宝剑的故事。”
我笑起来:“讲给我听听。”
先生架起小火,准备熬酒,他回身看我,问:“你陪我喝酒?”
“好的。说说13年前的故事吧。”
“好的。”他说。
02
先生把酒碟轻轻放在了铁架上,嘴中说:“13年前。有一户新人家搬迁到了这镇子上。那户人家有一个女子,长得极为美丽。她每日早晨起来浣衣,镇子上的少年们都十分钦慕她的容颜。”
我问先生:“她叫什么?”
先生说:“羽翥,她叫羽翥。当年他们一家人之所以搬到镇子上来,据说是为了治病,给羽翥治病。每月十五,羽翥的瞳仁会隐隐作痛。13年前,这镇子上有一个医师,姓甲。他能用药物缓解羽翥的疼痛,他可以配出奇特的药水,供羽翥服用。”
“羽翥长得什么样?”我看着先生。
“羽翥的额头宽阔,睫毛是浓密的。她的眼眸与常人不同,好像荔枝一样充满水分,那眸子在平常时候都是粉色的,温柔的粉色,而当每月十五的时候,那眸子会成为月红,充满诡异的气息。还有她的嘴唇,小而薄,和一抹惨淡的云霞一样,让人看了流连忘返。她浣衣时,许多少年都会注意她的手指,那如同翠竹一般光润修长的手指,也许触摸一次,一生都难以忘却。”
“先生言过其实了吧。”我笑着对先生说。
先生低下头,用竹签拨了拨碟中的酒水,说:“也许吧。我忘记了太多。只好凭着残存的记忆和美丽的想象来描述那女子。那年夏天,羽翥在石桥下浣衣,天上的飞鸟正飞过,风是轻的,石板路上有水,青灰的墙面上有那些书童写下的字句,屋檐下的燕子在一户户人家间来回飞荡,流水是碧绿的,天地间有回响,自然的气息从远处的山头传来,那是亘古未变的气息,有着蛮荒的精致。
“那天,羽翥家着了火。当羽翥赶回家的时候,他们的房子已被烧成了枯萎的漆黑的骨架。咆哮的烟雾从他们家的房子处一升而上,卷叠成妖精一样狰狞的形状,在天空下满布。羽翥站在家门前,呆立了好久。”
我用手撑起下巴,盯着先生的脸说:“没有了房子,羽翥一家人以后住哪儿呢?”
先生说:“那天夜里,羽翥的父母整理出值钱的家当,带着羽翥在甲医师的家里借住。那天夜里的风很大,山冈上有空旷而辽远的夜歌。月亮是巨大的,犹如一张洞察人世的脸。羽翥站在阁楼上仰望夜空,忍不住产生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她想,羽翥,你是一个不健全的灵魂,也许有太多的前世你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于是这一生你注定要痛苦,还会连累身边的人,连累你的父母。如果不是为了给你的眼睛治病,家人也不会千里迢迢从边远的城镇赶到这个地方来。”
先生又说:“羽翥的泪光向来柔弱,阁楼上的朱红会将那泪水映照成火红的烫。”
说完,先生吟诵了一段诗:“一城烟柳寒江翠,半烛幽冷照月归,欲问芭蕉为谁暗,闺边女子绝情泪。”
我问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缓缓说道:“绝情泪,死志也。”
“羽翥她……?”
“羽翥在那夜打算投井而死,不过还好,为她送夜羹的女子及时发现,赶忙大叫起来,甲医师的家丁匆忙赶来,阻止了她。”
“羽翥真傻,为什么非要选择死呢。”我感叹道。
“那如果是你,你怎么办?”先生笑着问我。
“我不知道。只要活下来,总归是有希望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难当。死亡并不是解脱,而是更大的束缚。总之,我会活下来。我不愿死。”
先生将酒碟中的酒倒了一小盅给我,说:“也许吧。”
03
先生看了看窗外,几只褐色的飞鸟从天空下飞过,像陡然生长出来的痣斑一样显眼。先生说:“第二天,镇子上李家的少爷便到甲医师的住处,向羽翥一家提了亲。但是,他却有一个最为荒唐的要求。因为这个要求,所谓的提亲,完全成为了一出闹剧。”
“要求?什么要求?”我追问先生。
“李家将迎娶羽翥做少奶奶,但是羽翥的父母,却要给李家终生为奴。”先生转过脸来看我,皱紧双眉说:“13年前的李家,是这个镇子上最富有的人家,势力也是无比庞大,没有人敢和这户人家作对。他们告诉羽翥一家,要么离开镇子,要么下嫁到李家。”
我轻轻抿了一口酒水,又抬起头看着先生,等他说下去。
先生说:“那是羽翥家着火的第二天。天空蔚蓝,镇子上来往着清爽的风。街巷里卖花姑娘的吆喝声抑扬清脆。好几户人家的门前都挂着风铃,随风摇曳出细腻悠扬的声响。流水上有浮舟,划桨的爷爷一边唱着民谣一边摇桨。孩子们在青石板路上追追打打,来回奔跑。”
先生又说:“那天,李墨坐在甲医师的厅房里,表情冷漠。这个男子的脸上透出一股封冻多年的气息,犹如海礁,潮湿而坚硬。他的眉毛虽然是柔弱的柳状,眼眸中的光却极其锋利。他的唇很薄,血色不多。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羽翥,问: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容我想想,你的要求太过分了,我需要和家人多多商量。羽翥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李家少爷。或者说,是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