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ful Killing

文/叶聪灵

我没有兄弟，也不是别人的兄弟。“爱”这个词，老人们称为神圣的词，驻留在所有人的心里，但唯独不在我心中，我只有我自己。 ——莎士比亚《亨利国王》

他们的死都和色彩有关，我用怪异而缜密的方式杀死他们，他们死得非常痛苦，可我却杀得非常尽兴。我，尹智辰，作为“色彩连环案”的嫌疑人，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个世界荒唐可笑吗？如果不可笑，为什么我这个被信誓旦旦指责为是杀人凶手的人却完全没有了自己杀人的记忆呢？

1 无法确定的身份

尹智辰，被指控为“色彩连环案”的嫌疑人。目击证人佟小诺信誓旦旦地指出：她看到了凶手的样貌。那个残忍地从别人的身上卸掉一块块肉的变态，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一脸无辜、眼神无助的男人。

“我……我真的没有杀人的记忆。”尹智辰的眼神清澈，他很简洁地为自己辩护。

“你为什么不说，你真的没有杀人呢？”我进一步追问。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很诡异。”尹智辰用双手捂住了脸，深深呼吸。

“是很诡异，所以警方才会请我来协助你，解决这个诡异的局面。”我边说边翻看他的询问笔录。

作为精神科医生，“唐哲”这个名字在台湾精神科学研究领域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在MI论坛上，我也是勤于研究的第346号专员。这一次，我不再是精神病医院里和病人们斗智斗勇的精神科医生，而是要协助警方找回虐待狂尹智辰失去的记忆，以及评估他的精神状态。

佟小诺是其中一个被害者的妹妹，她是在杀人现场发现那个小本子的。小本子上记录了“色彩连环案”的凶手设计的虐待被害人的布局。除了小本子之外，还有两盒微型录影带，录影带上记录了每一个虐杀的过程。但尹智辰对小本子和录影带都没有记忆。

“虽然我总是看到那些鲜血的画面，但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曾经做过那样的事。医生说我曾经因为发生事故，脑部受损而失去记忆。可所有的医院都没有我的医疗记录，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受伤，怎么受的伤，在哪儿受的伤。”尹智辰有一种无法识别自己真实身份的恐惧感。

患者可以肯定地察觉到那些不是“自己”的思维，插入的思维内容很奇异，并常和他的想法相悖——这是我在笔记上记录的结论，尹智辰像是无法自控地被某种他认为不是他自己思维的东西控制着。

他突然有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医生告诉他，是警察在一个废弃的公园里发现了昏迷的他。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动过脑部手术，还整过容，身上有一张名为“尹智辰”的身份证。

“其实你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对吗？仅仅只是在黑暗里，有一个看不清凶手面孔的目击证人和一本捡到的杀人日记，虽然日记上写了‘尹智辰’这个名字，但你们依然无法用这些东西来证明我就是凶手。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狡辩，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我的过去。”尹智辰向我提出了请求。

“我会竭尽所能。”我故作轻松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2 色彩偏执狂

MI论坛，是个集结怪异人才的地方。这一次我必须在论坛上发布信息来寻找高手，因为有些事情我的确搞不定。尹智辰被指控的“色彩连环案”真是有史以来我听说过的最怪异的虐杀人的方式。还好，我等来了一个精通“色彩学”的专家：MI论坛的002号专员Jerome，意大利的色彩学专家。

“色彩学是一个涉及到光学、心理物理学、生理学、透视解剖学和美学等学科的综合性学科。凶手可以同时掌握这么多复杂的领域还能综合地运用到他的虐杀伎俩上，我不得不说，我甚至都有点佩服他了。因为这实在太高难度了。”Jerome在看虐杀录影带时发出感叹。

“我们完全不懂凶手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来折磨人。”我重新打开佟小诺作为目击证人的那盘录影带。

佟小诺的姐姐佟小茹晚上八点多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型独立别墅后，发现家里的灯打不开，在一片漆黑之中，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她必须能够在黑暗里说出她家里每一样东西的颜色，每说错一次，她就会被剜掉一块肉，如果她错的次数太多，她就会像被凌迟一样慢慢折磨死。开始她还以为是有人搞恶作剧，后来才发现，那是真的。于是噩梦开始了。她不断说错自己家里东西的颜色，她就在黑暗里不停地被人砍剁，直到鲜血淋漓地死去为止。她根本无法逃脱，只能活活忍受被虐杀的过程。

“卧室里的床？”“椭圆形的床吗？红色？深棕色？不不不……是深米色！”“客厅里墙上的壁纸？”“蓝色。”“冰箱里的苹果？”“红色带有绿色。”……

这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对话就像是一场小孩子之间的无聊游戏，如果说这个凶手没有任何心理和精神上的异常，这种做法也很难让人理解他是一个正常人。

“人类的眼睛在看东西时，更容易记住东西的外形和轮廓而不是颜色。因为人类的视神经更容易识别形象信息而不是颜色信息。佟小茹卧室里的那张床是新买的，而且她是在网上订购的，她只匆忙地看了一眼样本图片，就买了下来，送货工人送来之后没有拆封就放在卧室里了。所以她只记得床是很奇特的椭圆形的，但是却记不清床的颜色了。”Jerome饶有兴趣又极有耐心地解释着。

怪不得Jerome要那么仔细地询问目击证人佟小诺关于她姐姐买床的事，我还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的细节。看来凶手深知人类记忆颜色的规律。

“凶手用手电筒照了一会儿右边墙上红色的壁纸，又照了一下左边墙上白色的墙壁，然后才问被害人壁纸的颜色。被害人一定会回答蓝色的。因为含红色素的视锥细胞，长时间的兴奋引起了疲劳，相应的感觉灵敏度也会降低，当视线转移到白色墙壁上时，就相当于白光中减去红光，出现了蓝光，所以引起了蓝色觉。这是视觉的负后象现象。”Jerome很专业。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凶手变态了，他明明知道被害人一定会产生负后象现象而说错壁纸的颜色，他就是要她说错，好给她的身上来上一刀。

“苹果在我们的印象里就是熟透的时候是红色，青涩的时候是绿色。这就是记忆色，所以我们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看也不看地凭主观印象把眼前的苹果定位。但其实被害人家里的苹果是黄色的。”Jerome看到录影带上被害人鲜血淋漓的身体，表情很不自然。

对于精神科医生这个职业来讲，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对颜色如此偏执的人，偏执到不许别人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固然的生理特点而造成的错误。

3 寻找遗失的过去

“那个尹智辰就那样被放掉了。”娜嘉喝了一口咖啡。

“有一件奇怪的事，我发现尹智辰居然认识裴雨轩。你……又和裴雨轩很熟……”我微笑着，还没有提出我的请求，她就明白我的目的了。

“你想通过我去调查裴雨轩，然后来了解尹智辰。”娜嘉微微笑了一下。

和雨轩、雨昂兄弟一起长大的泰国女孩娜嘉在雨昂失踪的那一年去了外国读书，直到拿到了硕士学位之后才回来。因为擅长作性格分析的研究，早在三年前，她就加入了MI论坛，成了MI论坛的第46号专员。

五年多以前，裴雨轩的孪生弟弟裴雨昂遭遇到绑架事件，随后神秘失踪。这成了裴雨轩无法摆脱的记忆阴影，本来温文尔雅的裴雨轩开始变得暴躁，情绪不稳，甚至还会做出一些疯狂的类似于自毁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