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的桃色战役
可是,这种情况到了鸟语林就发生了戏剧化的转变。
鸟语林入口处有几只被拴在树上的马在埋头吃草,不时地晃悠一下大大的脑袋,看起来悠闲又老实,苏佳远把相机递给罗采采请她帮他拍照,然后气定神闲地走到马跟前,去摸马的鬃毛。结果手刚伸出去,那马就龇牙咧嘴地嚎开来,苏佳远脸一红,条件反射缩回去的手又开始摩挲马的脸,很不服气的样子,结果,那只马毫不客气地喷了苏佳远一脸唾液。
愣了半晌,罗采采看到湿漉漉的苏佳远一脸郑重地念叨:“这马肯定是公的。”强憋的笑意顿时迸发,苏佳远瞪她,她笑得更欢畅了。
“苏佳远,你也蛮搞笑的嘛,那装什么蒙娜丽莎玩神秘呀?”罗采采心里豁然开朗的感觉,人和人应该都是这样吧,只要有个小通口,两个大海都能交换。
可是,苏佳远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说了一句“啊看,好多鹦鹉”就去鹦鹉园了。
该死的,鹦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贫两句,斗斗嘴,拉近一下感情吗?!罗采采郁闷地想,可她还是蹦跶蹦跶地过去了,捉住支架上最小的一只鹦鹉,把翅膀和身子裹在一起双手攥住,捧到面前,脸上挂着甜甜的能招蜜蜂的笑大声说:“哎呀呀,还真可爱啊。”
女孩子,一定要可爱,不可爱也要学着装可爱!哼哼。
等到罗采采终于感觉和鹦鹉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好奇怪的时候,已经晚了,小鹦鹉“嗖”地挣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叼住了罗采采的上嘴唇。罗采采痛得眼前立刻就黑了,手不敢松也不敢拽那只凶狠的鹦鹉,只听见口哨声呼喊声哀号声恐吓利诱声乱成一团,最后还是苏佳远找来了训鸟师,鹦鹉才松了嘴巴,抖抖翅膀飞走了。
不疼死也丢死人了,罗采采捂着肿得和香肠一样的上嘴唇绝望地想。
亲爱的阎王爷,如果我罗采采羞愤而死,可千万别嫌弃我啊!
因为这个“飞来横祸”,罗采采和苏佳远决定回去了。
“没事的,用红花油敷一下过两天就好了。”苏佳远小心翼翼地说。
“哼,哪比得上您的脸呀,一擦就干净。”罗采采又痛又气,“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呀?”
苏佳远转头看了看罗采采,她汗水流成了大花脸,肿胀的嘴巴上粘个创可贴,头发上还不知道从哪里粘的未知物,于是点了点头。
罗采采本来想找点儿安慰来着,这回直接哭了,就在苏佳远跟前,理直气壮地哭。
“别哭了。”
不管,继续哭。都怪该死的苏佳远,如果不是为了讨好他,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我全身都疼,又累,难受死了。”
“要不,”苏佳远的声音像从无限远的地方传来,但是罗采采听得真真切切,“要不,我背你下山吧。”
小男生背着小女生,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山下移动。
这么瘦,但是力气还蛮大的嘛。看着他额角的汗,罗采采终于有些不忍了,可这是他自愿的啊,本来就都是他的错,哼哼,可是,心里为什么还在沮丧,在他的眼睛里,自己一定是个又蠢又虚伪还蛮不讲理的女孩子吧。
4
想让我当你的爱情证明吗?
果真,苏佳远喜欢的是夏沫沫。罗采采心里多少侥幸多少自我麻痹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那天苏佳远的表白,罗采采也在的。
中午,她刚从水房洗脸回来,半眯着眼睛,没擦干净的水把整个世界都弄得湿漉漉的。阳光燥热明亮。夏沫沫穿着桃红色的雪纺裙磨磨蹭蹭地在她身边跟着,眼神瞄了又瞄苏佳远的教学楼门洞。可是这个一直像定着发条生活的规律小子却没出来。
一路失落,连楼梯都变得惹人烦,被跺了一路。
没想到苏佳远竟然在她们教室门口,站得笔直的跟国旗班标兵似的,当时正是没老师管的午休时间,混乱的嚣张。文科班女生多而且活跃,大家叽叽喳喳兴奋地隔着窗子指指点点,不时有头探出门来,早把这个腼腆的少年弄得脸红到脖子根。而夏沫沫就像个女英雄,她上前“咣当”一声把门拽上了,罗采采的手一直被夏沫沫拉着,被汗水浸得有些不舒服。
“苏佳远,什么事?”
“我喜欢你……”苏佳远说,清清楚楚。
罗采采呆住了,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脑子一片混沌,只有猛烈地跳着的心,扑通扑通地提醒着自己还活着。
这个时候,夏沫沫甩开她的手,像一团火蹦到苏佳远跟前,“我也喜欢你啊!”
夏沫沫的嗓子真尖真响亮,太刺耳了,罗采采转身走了,步子越走越快,最后感觉竟像是逃到了宿舍,瘫在床上和被子练了会儿格斗,又有些渴跳起来喝水,忿忿地想,夏沫沫就不怕老师听见呀,谈恋爱可是五大高压线之一呢!嚣张的家伙!!还有,刚才苏佳远喊自己干吗,难道是想让自己为他们的爱情做个证明?无聊死了真想不到啊,伪君子,粗鄙的家伙……
呃,怎么这么烫啊——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杯子里是开水啊!!
罗采采终于哭了。眼泪那么多那么多,可是心里的难过却怎么也流不干净。
苏佳远,你不记得了吗?以为被你背起就是一个约定。
可是,我当成是神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转身即忘的笑话。多悲哀。
那一下午的课罗采采都没上,乖乖的中等生是最好请假的。可是,现在恨极了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如果,如果早一点遇到,如果自己再夺目一点,那样结果是不是可以变好一点点。
5
罗采采的游泳卡彻底用完了,她也完全退出了有苏佳远的生活。
罗采采看着夏沫沫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和苏佳远约会,没心没肺地笑,看着夏沫沫离她越来越远。
日子慌里慌张地流走。心里有些草,荒乱疯狂地生长着。
6
直到一天,学校颁布了警告处分。要知道在这所省重点中学里,得个处分是很难的。
主角是夏沫沫和苏佳远。罪行是早恋。处分是,开除。
据说那天晚上,他们把灯关了,偷偷地在教室里约会。当时整个学校都轰动了,在一潭死水连体育课都取消的重点高中,八卦成了最主要的娱乐活动,这件事很快被传得面目全非,更有甚者,说夏沫沫都已经怀孕几个月了或者苏佳远是个猥琐的色情狂,和小城里的强奸案都有关系,大家都只用嘴巴思考着……罗采采第一次见到夏沫沫崩溃地哭泣,还有苏佳远隐忍的目光里藏着的伤口。
不过,事情的结果表面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糟糕。
夏沫沫当局长的老爸捎个条子就把她的处分悄悄勾销,而苏佳远是学校的一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学校的指标名额还靠他撑着呢,所以说是“留校查看”。
可苏佳远最终还是走了。据说他是个单亲家庭,他母亲坚强也刚烈,坚决不能容忍所发生的一切,把苏佳远转到县里的普通高中。
他走的那天,罗采采就在门卫室,透着脏兮兮的玻璃默默地看着他:他很瘦,拎着大大的箱子有些吃力,身体微微趔斜。头发似乎该整理了,可爱的小平头长了便显得憔悴。
大门外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他母亲探出头,语气隐忍地催促着他。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罗采采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要说,却说不出口。它们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于是就那么被埋藏在心里,发酵,腐烂,直到变成泡沫,蒸发,消失在夏天燥热的空气里。
7
夏沫沫也走了。提前毕业,她那神通广大的爸爸给办的。
就在半年前,她还吊着罗采采的脖子嚷嚷着:“小采小采,咱俩就在一起,在外面租个小房子,你写字赚钱,我给你做饭,至于布置……”
走之前,她给了罗采采一封信。
“小采,你是喜欢苏佳远的,对吗?
其实,他也喜欢你。
别惊讶,一直都是这样的。那天他表白的对象就是你,只不过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冲了上去。其实那天,他就跟我说明白了,我们只是朋友,好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