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薄荷 青春如烟
文/豆沙饭团
1
那年秋天，我刚满十七岁。
每天慢吞吞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希望能有男生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然后在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回头看我一眼。晚上把小镜子藏在课本里，在妈妈的眼皮底下一次次闷闷不乐地打量自己的单眼皮和圆鼻子。看着电视里青春美丽的时髦女孩，觉得自己仿佛是另一个星球的生物。
爸爸妈妈喜欢叫我“桃桃”，原因是我小时候脸蛋圆嘟嘟的粉嫩可爱，好像蜜桃一般。于是我也特别偏爱这种水果。给初中同学写信的时候，会在署名处画一只圆圆的蜜桃，仿佛是我的标志（尽管邻居风绘说我画得更像屁股……）
但是青春期男孩子眼里的蜜桃女孩，大都是瓜子脸的娇美模样，他们心目中蜜桃女孩的标准，我是远远达不到的。
我的房间里贴着粉色壁纸，床单是“公主城堡”牌子的，书桌抽屉里藏着双眼皮贴和网上流传可以把鼻子夹翘一点的鼻夹。等爸妈入睡后，对着镜子让自己小小变个模样，虽然鼻夹用起来有点儿痛，双眼皮贴常常因为我的笨拙令我眼泪汪汪，但是我乐此不疲。
但每天清晨出门时，我还是不起眼的女生，一个小名叫“桃桃”却更像一枚青涩酸果的高二女生。走在城市上班高峰的车水马龙里，我一边捂着鼻子躲过汽车排放的尾气，一边吃着街边小吃店不太卫生的煎饼油条。小吃店的伙计对我这样的老顾客记忆不深，却会眼睛放光地偷偷打量偶尔买一杯豆浆的美丽女大学生，更别说行色匆匆的路人会多看我一眼了。
一天上学路上，口袋里的MP4正放着我下载的音乐剧《地下铁》，听到陈绮贞轻快地唱着：“是谁在这里不断地迷路，不断搭错车，又下错站，迷失了方向……”
我忽然想到：一个迷路的女生，如果平凡不起眼，谁又会在意她脸上慌张的神情呢？这样的问题令自己心情糟糕。
2
那是一个凉爽明亮的秋天，没有令人厌烦的阴雨绵绵，尤其是双休日，天空常常蔚蓝得过分。但这却让待在家里无处可去的我更加郁闷。
同桌曾在一个周六闺蜜味十足地拉着我去某个大学找她的男朋友，我陪着她蹬着自行车呼哧呼哧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那所大学，看到了在操场上打球的一群男生。
同桌见到男朋友后基本就把我当隐形了，抓紧每一分钟和人家牵手，说悄悄话。别的打球男生顶多看我两眼，招呼都懒得打。同桌把我晒在一旁，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我，谁知开口就对我说：“桃桃，能帮我们买点儿纯净水吗？”
我一声不吭，掉头就走，背后传来同桌惊愕的喊声，但几声之后，也就没有了动静，我的重要性当然比不上阳光灿烂的午后和男朋友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我又蹬着自行车呼哧呼哧穿过大半个城市回到家，阳光依旧灿烂如金，一视同仁地照着恋爱中的快乐女孩和失意落寞的愤怒女生。进了院门，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邻居风绘，他一定不会经历我刚才的难堪，因为男生不会对朋友这么亲密又自私。
往后的双休日，我希望能够阴雨绵绵，可以让我理直气壮地在家里看小说，同桌狼狈不堪地在路上淋成落汤鸡，唉，可是天不从人愿，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秋季。又一个周末，风绘玩了一整天，脸色红扑扑进院的样子让我没来由地要冲他翻白眼，尽管他根本不知情。
“你也只能和男生玩，因为你在女生中是没人理。”站在窗台朝下俯视的我常常在心里这么恶毒地对风绘来这么一句，变相为自己解气泄愤一般。
3
风绘是和我一样的平凡不起眼，是女生最容易忽视的类型。
他仿佛知道自己在她们眼里的分量多么轻飘飘，所以男生的自尊让他首先摆出一副拒女生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绝不主动和女生说话。万一有哪个女生主动找他说什么事，风绘与人家视线接触的时间也绝不会超过三秒钟。男生圈里讨论年级里数得上的漂亮MM，风绘也不参与，反而眉头紧皱，仿佛这是令他多么不耐烦的事情。
他仿佛一枝对异性散发着冷淡气息的薄荷，兀自摆出冷冰冰的姿态来，但是因为根本很少有女生注意到他的存在，我总感觉他那冰凉薄荷气中透着一丝可怜与悲凉。所以我常常想，如果不是有我这么个邻居，风绘在校园里，是不是就成了十足的女生绝缘体。
去风绘家的时候，我看过他的房间，墙上贴满了肌肉感十足的动漫人物海报，蜘蛛侠拯救女友的电影宣传画，床上还有一个钢铁侠的模型。仿佛看到一个男生版的自己，默默地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梦幻遐想中。
4
十月的一天，学校的教室要被当做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考场，高一年级竟然放假一整天，我们对这个在成绩一般的学生眼中臭名昭著的比赛忽然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和风绘恰好同时走进大院。
“明天放假，你准备干吗？”我问道。
风绘习惯性地绷着脸摇摇头，“不知道，该干嘛干嘛呗。”
我觉得让一天假期白白流过实在可惜，同桌还没放学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的男友发短信了。我看着风绘，忽然心血来潮地脱口而出：“咱们明天出去逛街看电影吧！”
“跟你？”风绘瞪圆了眼睛。
“跟我怎么了？”我对他的惊讶很是不快，下意识地没好气。
“不怎么，不怎么。”风绘连忙迭声道，“行啊，那明早几点碰头？”
“当然是和平常一样，正常上学时间出门了，在街口的麦当劳碰头，咱们靠窗坐，看到我爸妈你爸妈都上班后就OK啦！”
风绘点点头，脸上虽然还想习惯性地绷着，但是究竟绷不住，一脸兴奋，我刚想捉弄捉弄他，忽然想到风绘肯定是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出去，可我又何尝不是呢？况且主动提议的人还是我，这么一想，自己也不由得感到脸微微有些发热。
晚上临睡前，我把钱包拿在手上，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带上，我当然是希望风绘能很有绅士风度，但又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于是把它放在了书包的夹层里。
5
第二天早上，我和风绘在家附近的麦当劳里眼见各自的父母前后走出小街，奔向单位，便走出快餐店，踏上前往青春剧院的73路公交，上班高峰的拥挤影响不了我的兴奋，虽然当时还意识不到接下来的一整天并不是个美好无瑕的假日。
我和风绘到达青春剧院时，发现是青黄不接的钟点儿，前一场电影已经开始，下一场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我就知道不用起这么早。”风绘冷冷地对我说道，“你们女生就是沉不住气，昨天还给我发三个短信让我准时出门！催催催！催得现在干瞪眼没事做了吧！”
我也没好气，“迟出门，不就露馅儿啦！你爸妈不怀疑啊？！”
我俩百无聊赖地在青春剧院附近瞎逛，发现很多店铺都是要到九点才开门，更是情绪低落。真是，早知在麦当劳里吃九块钱的早餐不用那么快了，我的嘴唇被咖啡烫得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好容易捱到九点，我一头钻进了蔡依林代言的MIX－BOX店，速度之快估计风绘想拉都拉不住。他是死活不进来的，僵站在店外，时不时探头进来对我恶声恶气，“你快点儿！挑起来没完了！”
那个高个子店长女孩瞅瞅我俩，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凑到我身边跟我咬耳朵：“慢慢挑，男生等女生，天经地义嘛！”
这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看着店外双手插兜一脸不耐烦的风绘，我忽然想到，这是第一次有男孩在等我呢，而且是只等我一个人。
我看中一盒盖子上有史努比图案的润唇膏，蜜桃口味的，我兴致很好地把它拿到门口，对风绘说：“怎么样，可爱吧？而且是我最喜欢的蜜桃香气的！”
风绘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道：“我发现你对这种屁股果还真是情有独钟！”
6
从MIX－BOX店里出来，我冷着脸一个人走在前面，风绘根本不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点儿都没有要主动缓解僵局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浏览街边的小店，结果一头扎进其中一家动漫玩具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