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的未来碧海蓝天
“扯什么淡!”我很是不屑:“你不是说‘特招生最大的特长就是一无是处吗’?”
再说,我跳的是桑巴,他没事跟我学这个干吗呀!
张明诀冲我嘿嘿笑,春风一般荡漾,他一边拉着我往舞蹈教室里走,一边冲我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可是有底子的!”
说完,走到一旁启动音乐,随着节奏响起,他跳着轻快的舞步到我面前,微微欠身伸出手来,做了一个邀舞的动作。
姿势规范漂亮,表情骄傲深情,一时间,我竟有种恍惚,仿佛卓展站在我面前,澄明深刻的眼神摄人心魂般看过来,将我一击即中。
我鬼使神差般将手递过去,脚步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无须刻意追想,记忆自动摸索每一个动作,亦如卓展每一次练习前都在我耳边督促:“不用紧张,跟着我就好。”我就真的再无半分思索,跟着他,只要跟着他,便可顺利完成每一次要求。
那时年纪尚小,老师们不免精神紧张,时刻提防,完成舞蹈要求时要求我们用心再用心,力求默契无懈可击,练习结束却又语重心长,告诫大家前途漫长,要懂得克制沸腾青春。每当此时,我跟卓展便心照不宣地偷偷扯手,我们都想起了一起看过的那个关于桑巴舞的韩国电影《舞者纯情》,沧桑的舞蹈老师对年轻的女学生说:“你的舞伴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爱上他,你才能跟他跳出心灵合一的舞蹈。”
回旋、下腰……张明诀与卓展一样,都喜欢在动作完成的那一瞬间眉眼绽放出一抹艳光四射。从前我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因为卓展出色的神采失神,卓展却满不在乎,他说:“放心吧,失神的又不止你一个,大家都看我,没人理你会不会跳错。”
原来,那个家伙也是个自恋狂。不过,还好我争气,跟他参加了那么多大小比赛,不仅一次失误也没有过,技艺反而越来越强,连舞蹈老师都说:“付音然好像突然开窍了,悟性跟灵性越来越好了。”
音乐渐强渐强,舞步越发复杂,一个高位旋转,极致的精彩后稳步站立,仿佛故事的高潮过后,音乐戛然而止,结局曲终人散。
张明诀得意地一笑,收回手,目光看向我,却忽然止住了笑,不安地开口问:“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胡乱抹了把脸,手背上的液体还透着温热,可能是结局来得太快吧。或者,是结局太让人不甘心。
卓展,你走以后,我发过誓,绝不在任何人面前掉一滴眼泪,暴露我的痛苦与脆弱。可是,我多希望,当我孤单一人,蜷缩在角落里泪眼模糊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声音,轻轻地问我一句:“音然,你怎么哭了?”
我怎么哭了?
卓展,因为我想起了你。
【blue six】
正太还算懂得察言观色,没再追究我的眼泪,自顾拉了张椅子坐下,嬉笑着说:“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想找你做我的舞伴。跳舞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家里人都不知道,下月我妈生日,我想在生日会上当众献跳一段,给她长长脸,惊喜惊喜!”
哟,还是个孝子。不过,我却不以为然:“你给你妈惊喜,让我跳什么,你一枝独秀不是更惊喜吗?”
张明诀被我噎得哑口无言,阳光明媚的小脸显得特别无辜,我刚有点于心不忍的意思,手机响了,是琪安的短信,找我吃晚饭。
急忙脱身,跑去跟琪安会合,哪知道,这家伙一见面就跟我挤眉弄眼,接着一边贱笑一边开口说:“看不出来呀,动作够快的!”
我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问:“什么这个那个的,说人话!”
“嘁……”琪安白了我一眼:“下自习就见你往舞蹈教室跑,我去找你,看见你跟那小子跳得眉来眼去含情脉脉那叫一投入。自己招还是我逼供,谁对谁先下的手?”
“去去去!”我真佩服这丫头的遣词造句,一口气下来贼顺畅,也贼欠揍。
难得我有耐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娓娓道来,直到一顿饭吃完,我一边抹嘴一边问她:“听懂了吧,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花边!”
琪安点点头,总结道:“听懂了,实际上就是那小子想对你下手,但未遂!”说完,意味深长地转头看我:“可是,你为什么不遂他呢?”
大概是这件事以后,琪安才开始后知后觉地了解我这个人,却越来越迷惑,她不解地询问:“音然,你跳舞那么好,为什么不直接去念艺术学院?却来当一流高中的三流舞蹈特招生?”
“音然,为什么你从来不找舞伴?”
“音然……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阴暗,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对我坦白过!”
Blue seven
谁说不坦白就是阴暗?再说……我有什么好坦白的。
坦白我曾经有一个深深喜欢的男朋友,还是坦白我被他给甩了?
或者,坦白我一生,最大的梦想,是跟卓展一起跳舞。除了他,我不会再跟任何人做舞伴。
所以,失去他以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孤单旋转的舞步。
精致璀璨的舞鞋丢到我面前,灯光下,鞋子上的彩钻耀眼夺目,却像一把华丽的匕首,顺着卓展鄙视的眼神,精准地刺进我的心口上。
他的声音是沉重的,沙哑的,却异常冰冷:“付音然,原来你是这样卑鄙。”
从前,我每一次使坏,他也会骂我一句卑鄙丫头。可是,这一次,他的口气是那么的郑重其事。
那个华丽的舞鞋,沾染了斑斑血迹,像一件剧毒的道具。卓展的目光,分明是控诉我就是这件道具的主人。
我怎么也想不通啊,卓展为什么会那么坚信,鞋子里暗暗钉进去的那枚尖钉,会是我放的?
就因为那场至关重要的比赛,跟卓展搭档的女伴,不是我?
没错,因为练习时意外受伤不能参赛,被舞蹈老师安排由别人顶替,我是懊悔过、恼恨过、嫉妒过……可是,就算我不服,也不会使用这种恶俗又歹毒的手段,将钉子放进那个女孩子的舞鞋里。
我痛苦地看着卓展,委屈地看着卓展……那一刻我难过的并不是被误解,而是,被他误解。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唯独他,他一定要相信我,站在我这边。
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冰封凝固,我的心终于一点点地冷却,甚至开始纷飞出苍白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荒芜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周围的人和事仿佛轰隆的列车呼啸而过,我听见卓展的声音,哽咽着对我说:“我可以给你原谅,也可以给你纵容。可是,我真的无法再跟这样的你在一起了。不管从前我多么努力地维护你,希望你就是我希望中仅仅是有一点坏脾气的好女孩,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改变不了你,也接受不了你任性的底限。”
那样深刻而沉重的话语啊,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我的心头,像刺青一样,深深地印在了皮肤上。胸腔里是闷闷的痛,呼吸像被水银封住了一样,窒息得说不出一句话。看着卓展说完那些话以后转身走掉,整个天空的光亮也在那一瞬间熄灭。我想叫住他,却看不到他去了哪里。
嘴里发不出声音、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见声音……
像死掉一样。
Blue eight
其实,我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个清清白白的女生。没有热心肠也不善于乐于助人,甚至有点损,会故意把墨水泼到男孩的白球鞋上,也会用小剪刀偷偷剪断女孩的长头发……不拘小节的童年,养成了放肆的习惯,所以才会没脸没皮偷偷拿卓展书桌里的零食。
跟卓展在一起后,我已经开始学着安分守己,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孩子,不去乱搞破坏损人不利己。可是,那次因为没有完成劳动扫除被罚去老师办公室写检查,让我格外的不服气,就一气之下把老师办公桌上的一个小小的卡通储蓄罐给丢到垃圾筒里去了。
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看似空空的储蓄罐,其实塞了两张一百元的纸币,老师一口咬定我是拿了纸币以后毁尸灭迹把储蓄罐丢掉了。我因为委屈,死不承认自己拿了储蓄罐。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心虚跟无措却开始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