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的未来碧海蓝天

文/龟心似贱

  Blue one

在华也高中,艺术特招生的身份相当受歧视,这三个字意味着中考成绩跟录取分数线相差甚远,或者甚甚远,需要交纳大笔的“艺术经费”才挤进这所省重点高中的。

我郁闷的倒不是自己特招生的身份,而是,我是以货真价实的特招本领考入华也,跟单纯拿经费入门完全是两回事,但下场却是一样的——不招人待见。

相比于我的愤然,琪安倒显得很无所谓:“没什么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华也也有华也的校风,习惯就好了。”

偏偏,我就是没她那份好脾气,习惯不了。

在校内论坛上,出现了一篇飘红帖,又把矛头指向了特招生,讽刺为主调侃为辅,生动诙谐,优质生们纷纷回帖以示追捧,我越看越窝火,看着那个叫做“无才无德”的发帖人,当即开了一张宣战帖。我当时真有点气蒙了,不管不顾就敲下一句:“无才无德,‘特招生’抢你媳妇还是挖你家祖坟了?既然你这么气,明天下午到北门老槐树下,姐姐我跟你会会,记得带种来!”

Blue two

其实,我倒也没想怎么样,让“无才无德”到北门会会,也就是跟他理论理论,掰扯掰扯。可是,我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喊,华也的愤青们沸腾一片,奔走相告,要大家后天下午务必关注北门槐树下,自备防身器具以免崩身上血。

我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正踌躇着,论坛里传来短消息,竟然是“无才无德”发来的,点开看:“要不咱换个地方?”

真是同志啊!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把地点定在了学校东大门外的汽水吧,我拉着琪安一起出席造势。门口的风铃叮当响动,目光四面环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等在那里,像一棵笔直的小松树,冲我们灿烂地微笑着。

心底“咯噔”一声,我感觉有点穿越。眼前这个看上去根正苗红的小正太就是那个论坛里言辞刻薄犀利的“无才无德”?校报名记?

正诧异着,正太开口出声:“你好,我是无才无德,请问哪位是特招姐?”

声音清脆明朗,配合单纯醒目的五官,怎么看都是个无公害绿色食品,我准备了一肚子的攻击性言语毫无用武之地。

三杯橙汁端上来,我还沉浸在想象与现实的落差当中,倒是正太坦然自若,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接着点点头,极其肯定地开口说:“我见过你。”

我以为他不过是嫌气氛太冷随便找个话题,却想不到,他竟然有根有据地指出了两年前的一场省级桑巴舞比赛。

“我去现场观摩,看见你在舞场热身。”

拿着杯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一秒钟之后,我撒谎狡辩,淡淡地冲他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

条件反射般地排斥着与“过去”重逢。

Blue three

可是,就像是真空包装不经意被刺破,哪怕只是针眼般大小的小洞,也会迅速充涨,涌进大堆大堆的空气。

被压抑着的过去,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在脑海里被排山倒海地掀开。

正太的眼力不错,认出我是两年前踌躇满志的舞者。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当时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热身的,是怎样一个风采卓绝的少年。

如果他看到了,他一定会跟所有人一样,仅凭一个眼神,便认定他是全场最出色的舞者。

他叫卓展。

对任何人来说,他的名字可能都只是两个简单的汉字。对我,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无法释怀的重量——珍贵、悲喜、痛彻心扉却又不忍苛责。

即使不经意在任何一处见到那两个字,心脏也会立即抽动,失神过后便是深深的失落。

甚至书桌、讲桌、卓越、展览、展阅、展开……都可以泛滥为矛盾而煎熬的联想,一边懊恼自己无法忘记,一边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他一直未离我远去。

Blue four

从一开始,就恍惚得像一场梦。

谁会想到呢?那个恃才傲物的男孩,被女孩们明里暗里欣赏的偶像、被老师们捧在手心里娇惯的种子选手,竟然会下巴微扬,拒绝舞蹈中心极力推荐的那个无论是外形还是实力都无可挑剔的舞伴,淡淡地对老师说,想要我做他的舞伴。

话一出口,不仅是旁人,就连我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目光傻愣愣地看过去,却见他傲慢的眉眼不易觉察地冲我挤出一抹笑意。众目睽睽,我吓得心惊肉跳,但脸上,却烧得火红火红。

所有老师围在一起,委婉地劝他再考虑考虑,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硬是把声音提高了十个分贝,固执地宣布:“我就要付音然。”

那一刻,恐怕是我一生当中最为辉煌壮丽的时刻。

可是,很久很久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选我。老师们劝他换个人选绝对是出于好心,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舞蹈中心不乏灵透的学员,对舞蹈有着天生的领悟……至于我,就属于那种既没有灵气也不够努力的学生,仅凭一点小小的乐趣与热情混迹其中,没有像样的成绩,资质平平,偏个性还属于得过且过的典型。不仅如此,自律能力相当之差,经常因为肚子饿便觊觎同桌书桌里的水果跟零食,并且不止一次付诸于行动,偷偷拿走吃干抹净……

我那个倒霉的同桌,就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卓展。在供给我足足三月有余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在我企图顺走他书包里隐藏的一个蛋黄派的途中,一巴掌拍下来,把我的手抓住了。接着,义正词严地冲我说:“够了,你当我这是福利社还是希望工程啊,都拿了三个月了,还有完没完了?”

我当时可真难过啊,到手的蛋黄派被他一巴掌拍到了地上,忍不住心疼地责备他说:“你不会轻点啊,都拍碎了!”

由于心情特别沉重,所以我没注意到,卓展的脸足足黑了多久。

不过接下来,好像是他跟我约法三章,大概意思是,我想从他那不劳而获拿零食可以,但也得付出点代价,比如,帮他洗洗桌布,抄个笔记什么的。我也深谙知恩图报之礼,偶尔储备充裕,也会主动馈赠他一个沙琪玛、两个金丝猴奶糖什么的。

就是从这样的小打小闹中熟识起来的,可当时并没有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有什么不一样。可能,那时的他更像是会出现在幻想里的人物,优越的才华会将他托举到一个我永远也抵达不了的光荣之地,平凡如我,最崇高的理想是顺利考上一所艺术学校,继续跳舞,毕业以后可以当一名不太操劳的舞蹈老师。

可是,命运,从卓展选择我当他的舞伴开始,便开启了崭新的闸门。

连我自己都情不自禁高看了自己一眼,甚至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梦想与人生,我对自己说,付音然,因为卓展选了你,所以你就是优秀的,可爱的,跟别人不一样的。从前,你为了微不足道的乐趣选择跳舞,但从今以后,你要为了卓展努力,你要配得起他的出色。

后来,当我把这段豪言壮语转述给卓展的时候,被他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接着开始打击讽刺:“说得比唱得好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这回名正言顺在一起了,拿我东西肯定比拿自己的都顺手了。”

我当时只顾嘿嘿笑,没太琢磨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很久以后才琢磨出,那句话里竟然有一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惴惴不安的不确定才开始慢慢沉淀坚固,确认卓展已将爱情当做惊喜的礼物赠与我。

Blue five

王菲唱得很对,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偌大的舞蹈室,音乐响起,编好的舞步却怎么跳也跳不顺畅,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跟卓展一起排练时的画面。

索性不去跟情绪作对,干脆坐在地板上,任凭那闪烁的画面折腾个够。

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一曲音乐停止,伴着凌乱的耳鸣,我走出舞蹈教室,刚推开门,就撞到迎面走来的张明诀。

呃,介绍一下,这个人模狗样的名字就是那个又是名记又是正太的家伙。他来找我的目的,竟然是想跟我学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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