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
众人脱兔一般跃起,胡乱将身边能够得着的装备、帐篷、给养等物抓在手中,然后像一群逃荒的难民一样向对面山坡冲去。我脑袋里马上蹦出两个字——雪崩,连滚带爬地夹在众人中向山坡猛冲。
老邓选的这个营地救了我们一命,在这个背风的山谷中,一面坡上是千年积雪,另一面却是个向阳又向风的缓坡,风吹在山坡上存不住雪,一旦有雪崩发生就可以迅速冲上缓坡逃命。
众人刚刚冲上山坡,大堆的雪块卷着风,如浪潮一般兜着我们屁股呼啸着扑下来,营地瞬时被淹没,接着一波更大的雪浪滚下来将山谷填平,激起数十米高的雪尘,遮天蔽日。众人被强大的气流冲倒在地,但总算逃过这一劫。
五、混沌世界
我的无心之失差点害了大家的性命,清点了一下装备,御寒的衣服帐篷都抢了出来,但是食物却只剩下盘古民身上的馕。我万分沮丧,还是女孩子善解人意,北方来到我身旁轻轻道:“怎么回事?”大家也都等着我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举着手里的对讲机,逃命中竟然没有丢掉,真是个奇迹,我语无伦次道:“上官他们出事了?”北方让我慢慢说。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详细说了在对讲中听到的话。
“……天啊!那是什么?天……天……天……”这是我听到上官说的惟一的一句话。
大家猜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发出如斯惊叹,会不会是和蔡冬看到的是同一件事物呢?现在风雪已经停了,当务之急就是尽快与第一组人会合。上次联络是在前天,那时他们已经到了梯天山脚,如果不出差错,昨天起风暴时他们已经在梯天山的半腰,甚至已经登顶了。我们与第一组相差一天的路程,剩下的路也很好走,只要顺着山谷走就可以了。
老邓指挥大家收拾装备继续上路。突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盘古民竟都跪在地上,望空而拜,年长的阿木伯激动地拉住我,用手指向天上。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啊!那是什么?其他人也都被盘古民异常的举动吸引,停下手向山坡背后的天空望去,并且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在那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的东西,只能说是一块黑云,因为在我的常识中只有这么大的一块云才有可能浮在天空,那块“黑云”很低,仿佛快要挨着山峰一样,正从梯天山方向缓缓向我们头上移过来。说是缓缓,那完全是高度和体积造成的错觉,因为它带来的那块阴影瞬间就将我们吞没,天一下子阴了下来。当那块云完全遮在我们头顶上时,才发现它的巨大,刚刚视线受山坡的阻挡,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此时仍看不到它的全部。
“黑云”遮住天空,并继续向前移动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云的“底部”在头上滑过,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不是云,而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家伙”,是钢铁?不是,是石头,确切地说,那应是一座山。尽管我的知识告诉我一座山是不可能浮在空中的,但是我却正眼睁睁地看到它在我的头上不远处飘过。
“天啊!天……啊!”我不禁惊叫起来。而就在我惊叹的时候,那座低低的飞过头顶的不知道有多大的飞山已经完全遮住天空的光源。我们突然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对面不见人。
短暂的一片惊呼后,大家很快镇定下来,只能听到几个盘古民唱经式的祈祷。北方用方言同盘古民说着些什么,他们渐渐也安静下来。眼睛也很快适应了黑暗,此时也并不是一点光也没有,那座飞山并没有完全遮住天,而在它的边缘仍有光透进来,在遥远的天际形成一道光晕。
有人从随身背包中取出手电筒,老邓和搜救队员小陈爬到坡顶,大家也跟了过去,从飞山边缘透进来的光给天际镶上了一圈椭圆形的金边儿,由此看来这座空中的飞山足有百里之广。偌大一座山紧贴着雪山群低低地浮在空中,我们完全处在夹缝之中,在数百里的黑暗夹缝中,老邓突然发现梯天山方向有点点的光亮。很可能是上官晴明他们升起的火。
老邓忙将众人集合起来,把能点燃的东西都集中到一起,浇上升火用的油燃起一堆篝火来。又撕了几件棉布衣服缠在登山杖上,浇上油点着做成火把,向梯天山方向打着信号。绿野仙踪俱乐部的会员之间都懂得一些旗语之类的交流方式,此时刚好用上。而且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的火把特别容易发现,上官晴明他们也发现了我们。
老邓用火把打了一阵火把信号,决定我们立即向梯天山方向进发与第一组人会合,而且我们的食物也仅够维持两天的。我们又做了几支火把,将手电筒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在黑暗中我们继续向梯天山进发。
剩下的路比想象中要好走,而且也不是那么远,飞山边缘的光影渐渐暗淡下去,世界完全沉浸到一片漆黑之中,火把显得更亮。时间显示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大家原地坐下来,啃了几口干粮,然后继续前进,大约在午夜时分终于与梯天山腰的第一组人会合到一起。
两组人胜利会师,既兴奋又惶惑,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大家都疲惫不堪,在火堆边围坐下来讨论要面对的情况。看上去大家很镇静,其实每个人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若非是这样一群意志坚强的登山队员,换做常人早就疯掉了。而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我们遇到了什么?
正如所料,上官在对讲机中惊叹也是因为先看见天上的飞山,据上官所说那东西不是移过来的,而是从天空中降下来,因为越来越低的缘故,看上去就越来越大,造成边缘在移动的错觉。
几个盘古民坐立不安,不断重复着同一个词。只有北方能听懂盘古民的话,北方说盘古民一直在重复着——“天”。我知道盘古民说的“天”绝不是一个惊叹词,而是有所指,而且在盘古民心中“天”本来就是崇拜的实体,难道这就是他们崇拜的“天”。我问北方。火光照出她漂亮的脸蛋,兴奋异常,显然她心有所悟,她对大家说:“我一直猜测上古祖先崇拜的‘天’是有所指,是一个实体,也许就是我们头顶上的东西,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暂时应该安全。按盘古民的说法,天是给人带来吉祥的。”北方详细给众人讲了她所研究的课题——神话背后的真实事件。大家半懂不懂,但也能明白这家伙似乎与上古的神话有关,甚至关乎人类的历史。
火渐渐烧完,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长时间,要省着燃料,大家围成一圈用绳子连在一起,渐渐睡去。火熄灭后,没有光源,惟一的星月之光也被遮住,世界完全陷入一种黑暗之中,仿佛把世界上所有的黑都搅在了一起,视觉不起任何作用,整个思想也混混沌沌,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完全是凭第七感在感知世界的存在,若存若无,若隐若现,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更没有希望……
我体会到了混沌状态。
六、开天辟地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冻醒了,好像是睡了一会儿,就连梦也是黑色的。半梦半醒之间,眼前像是有一团模糊的光,使劲睁开眼睛,蒙眬中见众人都东倒西歪地围坐成一圈,冻得直哆嗦。惊觉,那无底的黑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去,有了少许光亮,但隐约可见头上那令人压迫的阴影还在,阴影边缘有强烈的光透进来,只是边缘的范围比昨天小了。“天”变小了?但马上我就意识到,是“天”在升高。
我捅醒身边的夏雷,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他,别人也陆续醒来,发现飞山升高,老邓竟然激动得哭了。由此可见人类需要光明,一刻也离不开光明。
突然北方叫起来,大家这才注意到队伍少了好几个人,那些盘古民都不见了,只留下行李。这些自称是盘古遗民的村民淳朴善良,这段日子和他们相处,华夏民族的优秀品质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们与人为善,任劳任怨,而且又很睿智,大家对他们的总体印象非常好,此时不见了踪影都替他们担心。
上官晴明在雪上发现一串足迹,从鞋印来看正是盘古民,足迹排成一行,直向山顶上。大家奇怪,他们独自偷偷摸上山去干什么?此时光线比黄昏亮不了多少,只能见到远处几十米,但时间已是午时。大家决定先吃些干粮,然后继续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