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
文/土十八
一、邂逅香格里拉
我是某杂志的编辑,负责一个介绍神秘事件的栏目,一人要身兼数职,除了编辑稿件外还要出去跑“采访”。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了许多的神秘事件,整理出来足可以编成一部中国版的“X档案”。其中大多数是读者发E-mail到邮箱里的,属于捕风捉影无稽可考的,但社里要求杂志怪力乱神、游心骇耳,对于神秘事件姑妄刊之,读者也是姑且读之,权且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会较这个真儿。
长期厮混于“怪力乱神”之中,基本上颠覆了我从小树立起来的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随着阅历的加增,越发觉得对于这个世界的无知,我们仿佛拿着一支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空间的叫做“科学”的手电筒,在漆黑的迷宫中乱转,随时碰壁,有时真相就在身边,却视而不见。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神秘主义者,但我却不会“不科学”地去轻易否定一件事,也不会盲目地冠以“神秘”的大帽子,相反,是“神秘事件”还是人们在“疑神疑鬼”,我有着自己的鉴别力。
凭着一种直觉,我删除着邮箱里的来稿,让所谓的“见鬼稿件”统统见鬼去。我的经验告诉我“鬼神”是不存在的,或者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种存在。就在我将这些占据邮箱空间的垃圾稿件彻底删除时,一封题为《邂逅香格里拉》的“未读邮件”浮了上来。
这个非常散文化的题目让我耳目一新。“香格里拉”在大都市是时髦的象征,代言着一种浪漫小资的生活方式。“香格里拉”第一次出现在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1933年写的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随着小说发表在欧洲乃至全球形成了一股寻找“香格里拉”的热潮。后来,香港及新加坡的商人注册了“香格里拉”作为高级酒店的名字。1971年,为了开发旅游资源,将云南省迪庆更名为“香格里拉”。实际上人们认为小说中那个雪山环抱、鲜花常开,湖水常绿,满山宝石,人们健康长寿的蓝月亮山谷本就是经过艺术加工后的“乌托邦”。可不知为什么我一直偏执地认为,香格里拉是存在的,它尚未被人们找到。正如没有发现大西洋底的废墟之前,人们一直以为亚特兰蒂斯只是柏拉图描绘的虚幻王国。
因为我有着这样的情结,当我看到《邂逅香格里拉》这个题目时,心中隐约地期望这封邮件中藏着惊天之秘。
邮件的内容很长,显然作者不常写电子邮件,像这么长的邮件最好是在附件中发送,否则很容易出现乱码或是显示不全。
来信在开头说:“十八兄,你好,写这封信时我正经历着一个神奇事件。我猜这就是香格里拉,佛经中那个香巴拉王国,《消失的地平线》中描述的那个人间天堂。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种事也许只有你能相信。我必须把它讲出来,否则我真的会发疯。手提电脑快没电了,希望能坚持到发完这封邮件……”
十八兄是在称呼我,发信人可能是我的一个读者,似乎正在经历着一件离奇事件,这件事件让他的心理难以承受,迫切地想找人倾述,以减轻这一事件给他心理上带来的冲击。而对于倾听“不靠谱”的事儿,我当然是不二人选。
邮件正文行文有些混乱,而且并没像惯常那样介绍一下自己,所以读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将信理顺了一下,大致是这样:
“进入雪山的第二天,遇到了暴风雪,我和队友走散了,突如其来的风暴卷起成堆的冰雪,能见度只有十几米,而且根本睁不开眼睛,糟糕的是一开始我的护眼镜就丢失了。风暴停止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队友了,雪地上足迹完全被抹平了。干粮还充足,我独自继续向北,目的地是4815峰,希望在那里能与队友会合。我经过最严酷的训练,食物和寒冷都不是问题,而最可怕的是寂寞和雪盲症。天蓝得像要滴出水儿来,可到了中午,阳光被冰雪一晃,天地白茫茫融成一体,头晕目眩,像是走在一片虚无的光影中,无法认路。我记得背囊中有副近视镜,找出来,撕张纸点燃,用烟把镜片熏黑制成“墨镜”,虽然效果差了些,但可以防止雪盲症。
……
晚上有了月亮,月光被冰雪反射,整个世界像浸在发光的水中,雪山月夜真是美极了。我改在月夜赶路,一来可以抵御寒冷,二来可以防止雪盲。白天,我便找一个向阳的雪坡,掏个雪窝,在这个天然的凹面镜中温暖如春,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
第十天,终于登上了4815峰,没有看到队友,他们可能被我甩在后面了。手机和其他的通讯工具都没有信号,食物已坚持不了几天了,我决定不等他们,用指南针确认了一下方向,独自返回营地。我估计了一下食物,还能坚持三五天。
……
又走了五天,晚上没有月亮了,冷得要命,食物还有一点,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几天来我一直在雪下挖些草根,后来套到了一只雪鸡,这下可以多坚持几天。
两天后,我登上一座雪峰,眼底群峰白浪连绵,无穷无尽,一种奇异的感觉袭上心头。此时脚下的雪峰竟是4815峰,七天之中我绕了个圈子又回到原地。指南针出了问题?
我几近崩溃,似乎遇到了一个怪圈。此时天阴了下来,又要起风暴了,必须先找个避风的所在。风暴一直持续了三天,就在我快要冻僵的时候,风停了,一缕救命的阳光再次照到我身上。恰在此时,一抹绿色扎进我的眼里,冰天雪地中难得有生命的颜色,我冲上峰顶,被眼前看到的景物惊呆了。我知道沙漠之中有海市蜃楼,可是从没听说过雪山中也会有这种现象,可是天啊,它那么真实,我几乎不敢仰视……”
邮件到这里,出现了很长一段乱码,这是内容过长时经常会出现的情况。
信中最关键的部分在网络传送过程中丢失了。我只好越过这段,信已结尾:“……这真的不是幻觉,在下个月圆之时,它还会回来,我要等在这里。——蔡冬。”
读完来信,我更加迷茫,他看到了什么?他们是谁?要去哪儿?香格里拉?突然我觉得“蔡冬”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忙将“蔡冬”输入网络搜索引擎,立即搜到许多相关资料。我想起,蔡冬是前一段时间在大雪山失踪的那个登山爱好者。难道是他给我发的邮件?
二、盘古遗民
蔡冬,男,29岁,自由职业者,绿野仙踪登山俱乐部会员,于半个月前在大雪山遇风暴后与队友失散,正在搜救中。这是我所能了解到的关于蔡冬的信息。
如果没猜错,发E-mail邮件的蔡冬和在青藏高原大雪山中失踪的蔡冬是同一个。或许这一线索对搜救工作有一定的帮助,我的老同学上官晴明是这个俱乐部会员,我立刻与他取得了联系。巧的是他正在青藏高原上进行搜救工作。
那场风暴抹平了一切痕迹,搜救进行得很不顺利,只在失散地点附近找到了蔡冬的护目镜,对于蔡冬本人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当地政府借调的直升飞机和设备已经放弃救援撤回,现在只有俱乐部会员仍在坚持搜寻。他们更了解蔡冬的野外生存能力,即然没找到死的,那么很有可能还活着。而每个会员都深知处在困境时等待救援的迫切与煎熬,所以不肯放弃。
就在搜救工作处于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时候,上官晴明接到了我的电话。听完我的口述,他干脆地说,带上你的电脑过来吧,我们这里有电脑高手,或许可以破解那段乱码。人命关天,我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负了蔡冬对我的信任。于是我即刻赶往青藏高原。
上官亲自开车到机场接我,穿过山间林地,日落之前到了搜救队的营地。营地设在雪线以下、山口附近,海拔3000米左右,雪线以下有大片的原始森林,人迹罕至,离最近的纳西族村落也有百里。但在附近有一个原始小村落,是搜救队偶然发现的。
这里居住着多个少数民族,村民以伐木为生。
搜救队员均是俱乐部会员自发的,我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交给一个叫夏雷的小伙子,他是个电脑高手。可即便是这样,因为邮件是在网络传送过程中损坏的,那部分乱码根本无法恢复。根据残缺邮件中的信息,蔡冬说自己曾一直往北走,最终达到目的地4815峰。而这段时间搜救队已锁定在失散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