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惊魂
文/庄 秦
写手创作谈:如何寻找新鲜的悬疑小说创作题材,是我最关心的一件事。一个月以前,我无意在一个视频网站上看到了关于“定格”游戏的DV记录,而之前我一直是个喜欢观看纪录片的爱好者。我喜欢在作品中加入时尚的元素,所以试图酝酿一个将“定格”游戏与纪录片拍摄糅合在一起的悬疑小说。《定格惊魂》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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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东圭勒的码头外足足等候了两个小时,但那队来自香港的旅游团却依然未见踪影。浑身黢黑的当地小伙儿甘宋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对我说:“林先生,怎么那些人还不来呢?我快被太阳烤成肉干了。”
说来也对,M国地处亚热带,现在又是旱季中最热的月份,汗一出,就立刻蒸发成水汽,皮肤上只剩一层细细密密的干盐。这种感觉,会让任何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我只好将肋下挎着的DV机向上拉了拉,用当地话对甘宋说:“你别再埋怨了,钱有那么好挣么?这些香港人可是我们难得的金主。”
甘宋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了。我看了看佩戴在腕上的防水手表,离上午十一点还有几分钟,下班航船就要到达了。
东圭勒只是一个小码头,但却是由水路从N国至M国的唯一入口,地方不大,却甚是繁华。码头外到处都是出售宝石的店铺,一条石板铺成的长街上,回响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甘宋从摊贩那里拿过一只插着软吸管的香椰,递给我,我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取下挎着的DV机,打开,调好焦距对准了码头的出口。
这一次我将接待一个来自香港的旅游团。说实话,我并不是执牌的导游,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个纪录片发烧友。我最爱做的事,就是背着DV机在M国境内四处游走,拍摄下我所看到的一切。我做梦都想拍出一部自己满意的纪录片,送到法国参加马赛国际纪录片电影节。
尊尼黄,是我的网友。他也是一个纪录片摄制爱好者,香港人。他在一个月前告诉我,他将与朋友组团到M国旅游,会经由水路从N国出发,抵达东圭勒码头。
因为不懂M国当地的语言,所以尊尼黄邀请我来做他们的导游,并且会给我一笔不菲的报酬。虽然我对做导游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在钱的份上,我还是答应了。谁都知道,拍纪录片是个败家的爱好,需要资金来支撑,目前我已经接近了山穷水尽的悲惨境地。
尊尼黄告诉我,他们这次来M国,是想去参观一个叫做伊丹瓦的山中小镇。据说那里地处偏僻,甚至称得上未曾开化,但却拥有许多以前法国侵略军留下的有着异国风情的建筑物。
“我想拍一部反应东西方文化在偏僻角落里冲突的纪录片。”尊尼黄在邮件里是这么对我说的。说实话,我看过他拍的几部纪录片,技术比我好很多。答应替他做导游,其实我也是想好好观摩一下他拍纪录片的手法,借机从中借鉴一二。
甘宋是我的朋友,他的老家就在伊丹瓦镇。所以我把他叫了过来,担任我的助手。毕竟这个国家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方言与奇怪的风俗,而且民风剽悍,要是尊尼黄他们无意中冒犯了乡民,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像被那些乡民割下头颅,码上盐后倒悬在棕榈树上,制成美味的人肉干。
正当我神游之际,甘宋突然对我说:“林先生,船到了。”
我抬眼望去,看到一艘铁皮马达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边上。人流中,几个背着行李、顶着太阳帽、戴着夸张墨镜的华人跨下了船身,有男有女。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留有长发、脸型削瘦的男人,年约二十七八,正是尊尼黄——为了便于辨认,他曾经在给我的邮件里留下了自己的照片。
2
按照我们事先的约定,我一直将DV机的镜头对准了他,画面捕捉着他的一举一动。在尊尼黄的身边,有一个娇小漂亮的女孩正揽住了他的臂弯,不时与他有说有笑,甚是亲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女孩应该是尊尼黄向我提过的女友琳达。
从这艘铁皮马达船上,一共下来了四十多人,有提着大包小包的本地人,也有金发碧眼的西方白种人,甚至还有几个说着闽南话的华人。我一直用镜头对准了尊尼黄与琳达,当看到他们从码头的检票处走出的时候,突然奇异的事发生了。
镜头中的尊尼黄与琳达的动作忽然静止了,走在他们身后的几个正谈笑着的西方人,身影也在我的镜头里静止了,不再有一点动弹——事实上,时光仿佛静止了,四十多个下船的旅客,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尊尊凝固的雕像。
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的DV机出故障了,不能再正常运转。虽然我的这台机器并不高档,只算得上入门级的便宜货,但我却将它视为心肝宝贝。我差点当场就崩溃了,要是DV机坏了,那就惨了。
而这时,我又听到身边的甘宋发出了一声诧异的怪叫:“啊,林先生,他们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移开了镜头,向前望去,立刻明白我的DV机并没有出故障,而是眼前的所有人真的凝固在了检票处前。
我看到刚下船的四十多人就像木头人一般,有的人正在走路,脚刚抬起了半只,但整个身体却凝固在了检票处前。有的人正在交谈,但嘴张开着,却没有半点声音。有的像在“抬头望天际”,有的拿着薯片正向别人嘴里送……而尊尼黄与琳达则做出了亲吻的动作,双目对视,头凑在一起,两片嘴唇相距不到一公分。
我愣住了,我不由得想起了儿时玩过的一种游戏,“一、二、三,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同时玩这种游戏的。再说这四十多人都才从一艘铁皮马达船下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国籍也各有不同,以前应该是素不相识的,为什么他们会玩这样的游戏呢?
难道,这并不是什么游戏吗?我不禁又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些充满了末日意味的恐怖电影,莫非地球上出现了一种神秘的病毒,只要吸入后就会全身僵硬,不能再动弹?
码头的工作人员也惊讶地张大了嘴,一个检票的小姐甚至惊声尖叫了起来。但那四十多人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就连眼珠都没有丝毫转动。几个路过的本地人也好奇地走了过去,用手触摸着凝固在检票处前的“木头人”,还在他们眼前摇动着手掌。可是,那些人还是没有动弹。
面对如此怪异的景象,作为一个纪录片的爱好者,我又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呢?我赶紧平端起DV机,从各个角度拍摄着一动不动的人群。当然,我的镜头主要对准了尊尼黄与琳达,毕竟他们才是我所关注的人。
而在这时,从长街上突然冲来了一个身穿红色袈裟,戴着眼镜的留发僧侣,面红耳赤地用本地话大叫了起来:“那个人在干什么?这简直是冒犯神灵!”我立刻将DV机的镜头对准了这个僧侣,同时问道:“师傅,发生什么了?”
顺着僧侣的视线望过去,我看到一个染着黄发的年轻男人,站在码头出口旁的一尊佛像前,定格凝固,一只手放在裆下,拉链已经拉开了一半。看上去,他就像是要掏出裤裆里的玩意儿朝佛像撒一泡尿。
这尊佛像是M国最信奉的神灵,半人来高,塑着金身,却在前后左右各有一张脸,所以被M国称为四面佛。传说四面佛的四张佛脸,分别代表爱情、事业、健康与财运,掌管人间的一切事务,极为灵验,所以又被称为“有求必应”佛。
而这个黄发年轻人的动作,正是最为亵渎神灵的举动,难怪这个僧侣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如果这群定格凝固的人真是在玩一个集体游戏,那么这个年轻人的举动也实在是太过于离谱了。
正所谓“佛也有火”,僧侣几乎想冲过去揍那个年轻人,但却被检票口的铁丝网给拦住了,他跳着脚大声咒骂着。我不禁暗笑,这虔诚的僧侣也在无意中犯了“嗔”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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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V机如实地记录着检票口里的怪异情景,这时,所有凝固得就像木头人一样的这群人忽然动了起来,就像是复活了一般,所有人各自散去。交谈的继续交谈,检票的继续检票,而尊尼黄则与琳达亲热地亲吻了起来。我瞄了一眼拍摄时间记录,正好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