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狐
她犹豫了不到两秒问秦阳:“在孟苇那里,她的笔记本丢失了吗?”
秦阳没有回答叶佳一的问话,“谢谢你叶同学,麻烦你留下所有联络方式,平时在什么地方可以迅速找到你,另外,如果你有什么发现也请立即与我们联系。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你不觉得侦破合作应该彼此沟通吗?”显然叶佳一很不喜欢秦阳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叶同学,我们不是在合作,侦破工作是我们的职责,谢谢你为我们提供的所有帮助。”秦阳在叶佳一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前也变得威严起来。
叶佳一耸耸肩背起包走了,临下楼又回过头来,“你们抓紧点啊,争取在我死之前把案子破了吧。”说完扬长而去。
秦阳阴沉着脸站了一会儿,告诉我:“孟苇记录推理游戏活动的笔记本就放在她枕头下面,不排除被凶手翻看过的可能。但是为什么东方雪兰的笔记被拿走了呢?”
“一种可能是他不能留在现场翻看笔记,还有一种可能是笔记里有他不愿意被人看到的内容,东方雪兰从未中断过记录,因此撕去相关的记录更容易被人怀疑,所以他干脆就把整本记录拿走了。”
“既然东方雪兰是个相当挑剔而骄傲自信的人,那么她对自己负责的工作也必然十分仔细,所有日常事务都会被她详细记录下来,说不定侦探社曾经发生过的某件事正是引发猎狐事件的关键。”秦阳说完看了看我,“我说,你这次推理大失水准,为什么对麦青事件的判断与事实出入那么大呢!”
我并不反驳他,与事实出入很大吗?可为什么我觉得那些感觉并没有欺骗自己呢?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秦阳又陪着我回到孟苇的寝室,每次介入他们的案子我总要等现场被勘察完之后才能仔细察看其他线索,这使我眼里的现场总是带些被人为破坏过的零乱。
我把房间关上,又把椅子放在门口,据同学们说,这把椅子平时她们从来不用,已经在角落里放了很久,连椅面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当我蹲下身仔细观察它的每一寸细节时,终于破解了密室之谜。
我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些坚韧的绳子,看过房门下端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后,我挑出一根细绳来用它穿过椅子下方的横档,再将绳子两头从门下拉到门外,然后关上房门,蹲在门外拉动绳子两端,可以听到门内椅子被轻轻拖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到它咚地一声顶在了门上。我放开绳子一头,用力抽动把它完全抽了出来。这就是孟苇案里的密室真相,一条绳子完成了这个安排,并且在布满灰尘的椅子横档上留下了两条清晰的磨擦痕迹。
但即便我们已经了解了密室是怎样出现的,仍然不能根据这些查找到凶手的踪迹。
第二天中午我在秦阳办公室里看资料时,事情有了戏剧性的进展,凶手来自首了。
赵文谦也是文学院的学生,去年曾经试图加入狐狸侦探社,尽管他自视聪慧但是相貌过于平凡甚至有些难看的他没有被三位组建者接受,她们借着一次推理创作活动设了个小局把他退了,他走得非常不甘心。而当时在侦探社的麦青因为这件事与三个女孩起了争执,认为她们有失公平,于是退出了侦探社。得知这一消息的赵文谦认为麦青对他青睐有加,是为了他才离开狐狸社的,这使他觉得遇到了知己,当校园里开始流传猎狐的说法后,他试图接近麦青,向她讲述自己对事件的推理,谁知麦青为了躲避未知的凶手每天行踪不定,他们一直没有遇上。
赵文谦小姨生日的前一天他到家附近的商厦去挑选礼物恰好从我的事务所门外经过,无意中见到麦青和莫小姐一起走进旁边的旅馆,他悄悄跟上去,听到莫小姐和麦青的谈话,并在莫小姐与我的通话中确认了麦青的房间号,第二天他买完送给小姨的生日贺卡后回家的路上忍不住走进了旅馆。
在敲门未得到应答后赵文谦用一根曲别针轻易打开了旅馆的简易门锁,正忙着把梦中伸进床栏的脚抽出来的麦青很吃惊但并不慌乱,对于赵文谦的意外来访和撬门的行为她显得很抵触,因而当赵文谦向她讲述自己对之前三个女孩死亡事件的推理时,她根本听不进去,更无法认同胡萌是自杀的推测。而赵文谦此时不恰当的示好更令她心烦和厌恶,于是她冷漠而强硬地回绝了他,并要求他立刻离开。
被不得志的郁闷压抑在心头的赵文谦被麦青的拒绝激发了强烈的恼恨,他一直以为可以成为知音和伙伴的麦青竟然也像东方雪兰她们一样无视他的智慧,这使他怒不可遏地想要发泄出来。他假意离开,却到门外拿出消防斧回到屋里,毫不犹豫地照着麦青的脖子砍了下去,他想到网络上的猎狐传闻,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成为实施这一事件的主角,于是拿出贺卡,在上面写下了猎狐二字,之后为麦青盖上被子,用外衣裹着斧子离开旅馆,将它扔进小巷里的垃圾箱中。
“那说说孟苇和东方雪兰的事吧。”我隔着监控窗听见秦阳问赵文谦。
“不!她们不是我杀的!”赵文谦突然激动起来。“杀死麦青后我一直有些后悔,虽然有猎狐两个字可能转移你们的视线,但是贺卡还有斧子,或者还有在旅馆里无意见到我的人都可能是把我挖掘出来的证据,所以我一直在寝室里没有出门。紧接着孟苇和东方雪兰也死了,听说在她们身边同样发现了写着猎狐的贺卡,我觉得这是有人趁着麦青的案子想把她们的死也加在我的头上。如果我再躲藏下去,万一哪天麦青的死因被侦破,我就有可能背着三条人命,那时我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所以才决定来自首。”
孟苇和东方雪兰不是赵文谦杀的?!我和从屋里走出来的秦阳对望了一眼,之前的推测正如赵文谦料想的那样一直将三个案子看成一个凶手所为,现在他既然来自首,有什么理由承认自己杀了麦青却又否认后两个案子呢?
这时秦阳把笔录材料放到我眼前将一行数字指给我看,那是赵文谦的生日,6月19日,如果倒过来的话正好是东方雪兰书包密码锁上的“9160”。
“这很符合赵文谦的心态,他在杀了麦青之后又继续杀了孟苇和东方雪兰,一个是刻意的密室杀人,而在另一个现场留下了与自己相关的数字,只有像他这样把自己当成极富有智慧的人才会挑战法律和人们的判断能力,以旁人的失败来证实自己。”秦阳拍着材料分析着。
“道理是不错,但是如果这真是赵文谦的心理他就不会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看着窗内对自己的未来一脸茫然的赵文谦,“杀一个人和杀三个人都是罪不可恕的杀人事实,如果他有心机设下这些局,又怎么会在我们还没有把他划进嫌疑圈的时候自己跑出来?”
秦阳看着材料:“如果不是赵文谦做的,那又能是谁呢?而且,会是谁把东方雪兰书包上的密码调整成9160的呢?我不觉得这是一次巧合。”
“东方雪兰不是说,最显眼的事情常常是最不被人注意的事么?我们只要把最显眼的事情整理出来就离事实真相不远了。”我带着些疑问和迟到的恍然对秦阳说道。
叶佳一打开门看到我和秦阳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她仍然一副冷傲的表情:“听说你们捉到凶手了。”
“暂时捉到了,目前还有些疑问想来和你探讨一下。”我和秦阳走进寝室,屋内另有两名同学见到我们后主动退了出去。
“什么事,说吧。”叶佳一坐到床边,两手放在紧并在一起的双膝上,这是个肢体语言与她的神态截然不同的姿势。
我拿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杀了孟苇和东方雪兰?”
叶佳一毫无表情的双眼和我的目光对视了许久,又一言不发地转看向窗外。我继续说道:“你一定认为自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聪明到忍不住要犯点小错误来试探别人的智慧。比如那个简单的密室杀人案,如果不是平时喜欢推理的人没有哪个凶手会在明显的故意杀人现场做这种无聊的把戏。再比如那个密码,如果你不说我们或许到现在都不会发现数字之间的关系。而事实上,如果不是非常亲密的同伴又有谁会知道东方雪兰书包的密码而轻易打开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