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共舞
“可是为什么妈妈失踪满四年,刚刚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后,你就立刻娶了陈阿姨呢?你几乎没有怀念过妈妈!”
吕尚文表情沉痛:“当年由于你还很小。所以很多事情我并没有完全告诉你。我曾经怀疑过,你妈妈她并没有失踪,而只是刻意躲开了我。”
“什么?”吕琪感觉自己不能相信。
“是的。你妈妈在她那一次去云南之前告诉我,她怀孕了,但孩子并不是我的。她要求离婚,但是我当时太自私。没有同意。”
吕琪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旋涡。天呢,这就是真相吗?她以为幸福的童年,以为恩爱的父母!吕琪颤抖着问:“那个孩子是谁的?”
吕尚文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她不肯告诉我。”
吕琪感受到了爸爸的那份痛苦。她哭泣着再度扑向父亲的怀抱:“原来是妈妈抛弃了你,也抛弃了我!”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吕尚文安慰着吕琪。“只要你妈妈现在幸福了。我也就开心了。孩子,我们祝福妈妈好吗?”
吕琪艰难地点了点头。
PM 7:00
区小鸥睡着了。高烧退去的脸颊,依然泛着潮红。忽然,他激动地语无伦次:“鬼!捉鬼!我怕!”
区教授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可怕的梦。他急忙轻拍他的身体,区小鸥渐渐又睡着了。
区教授忽然老泪纵横:“孽债啊”
PM 7:20
离开了区家的黄威,不停地拨着秦韵的手机,得到的答复却一直是“暂时无法接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黄威沉思着。
眼前晃过客厅里的复古相框,相框里,一对青年男女,甜蜜地依偎着。
PM 8:00
吕琪坐在台下,她觉得自己比几个小时之前长大了许多。但是随着八点这一刻的到来,吕琪开始紧张,好像是她即将要作为女主角出场演出《与蛇共舞》了。
吕琪又紧张地扫视着台下观众。啊,居然坐满了。吕琪不禁为自己的好朋友十分得意。她看到了凌氤氲的父母,也看到了前排的一个白衣女子。
等一等,她是谁?吕琪想了起来,应该是那天和那名警察一起的人。但是……吕琪忽然觉得她还像一个人。
眼前晃过区家客厅里的复古相框,相里的异域风情像一个甜美的旋涡,一对青年男女,在巨大的树木下,甜蜜地依偎着……
吕琪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天啊。区教授不是说他们都已经死了吗?
吕琪只好安慰自己,只不过是长得像而已。父亲吕尚文坐在自己旁边,充满慈爱地看着紧张兮兮的女儿。
台上厚重的幕布缓缓拉开了。第一幕即是荒凉的山谷和满山的坟墓。大批中世纪的武士。奉命在山谷中寻找着一个女婴。台下的观众显然很快被这剧情吸引,随着女主角,也就是凌氤氲饰演的亡国公主的悲喜一起起伏跌宕着。吕琪今天才完整地了解到了剧情,公主之所以离群索居,戴着面具生存,是因为居住在山谷中的她有一次被毒蛇咬伤了。从此,她不仅失去了美丽的相貌,灵魂也开始逐渐扭曲。为了得到用药物操控蛇杀人的秘术而杀害了森林中的老巫师。从此一步步错了下去,她驱逐毒蛇杀死邻国公主。逼疯了曾深爱她的年轻国王,又发动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吕尚文带着深深的疑惑。观看着舞台上面具下那玲珑曼妙的身影。为什么?这个女孩子,竟然那样像……她?唉。大概自己,还是一世忘不了白宛然的吧。她是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啊。
话剧的结尾,女主角深感罪孽,拿出毒蛇,自己结束了生命。当毒蛇咬向凌氤氲修长的脖子时,现场一片哗然。因为太逼真了。连经常观看正式的话剧团演出的秦韵,也不禁赞叹。眼前的道具做得实在太好了。
随之剧场里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观众感到了茫然,为什么“死去”的女演员依旧躺在台上?聚光灯华美地集中在了女主角的面具上。那诡异的头发,幽蓝的光,奇异的笑。
吕琪带着疑惑看了一眼父亲:“爸爸,应该是全体演员出来谢幕了吧?”
吕尚文强自镇定:“应该是吧。”
吕琪吃惊地站了起来,因为看到导演姜雷雷忽然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台上。所以她看不到,吕尚文的眼中突然涌上来的深深的恐惧和悲哀。
姜雷雷惊惧地看着凌氤氲手中的蛇。天哪,这竟然是真的蛇。此刻蛇正温柔地蜷曲着身体,仿佛被催眠了一般。而凌氤氲……姜雷雷颤抖着试了试她的鼻息。
她死了。脖子上流出的黑血即是死亡的证据。
PM 9:00
九点整。城市已经出发到夜的癫狂的最高潮,黄威终于接到了秦韵的电话。
“黄警官,第二个被澳洲毒蛇咬死的人出现了。”
黄威的瞳孔在收缩:“死者是谁?”
“我不知道。你到现场来。我会告诉你具体细节。”
“好的。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问你。”
PM 9:10
凌氤氲哭泣着醒来,紧紧蜷缩在母亲怀里。秦韵耐心地询问着,凌氤氲终于答道:“我演完第二幕之后。回后台换衣服。按照剧中的安排,从第三幕开始。我就要戴上面具穿上黑袍了。但是。忽然有人从背后敲了我一下,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秦韵沉思着,显然,这个打昏凌氤氲的人,就是在台上,在几百名观众面前,“自杀”的女子。天哪。她面具下的那张脸。简直不是人的脸,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洞。秦韵想不通人怎么会毁容到那个地步。忽然,秦韵 想起了一件事:“请你诚实地告诉我,这个剧本究竟是不是出自你之手”凌氤氲仓皇地低下了头:“不是。”
“你从哪里得到的?”
“一栋古老的房子里。我曾经在那里当过家教。有一次我在二楼看到了一个恐怖装扮的女人,我被吓坏了,所以辞职了。但我一直保留着那个家庭的小男孩给我看过的一个剧本。他总是告诉我,他猜他的爷爷不是他的爷爷。出于虚荣心,我在学校里说,这个剧本是我写的。”
秦韵想了想。又问道:“有人说你在这段时间,表现有些失常。”
“是因为何晓燕的死。大约两个月前。我和她一起去一家餐馆吃饭。点了一道蛇肉。吃饭中途忽然听到窗外传来阴森森的女人声音‘银环蛇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们吃了它,会遭报应的’。吓得我和晓燕当时就离开了。后来不久我就听说那个餐馆的老板被蛇咬死了。再后来又是晓燕的死。所以我害怕极了。”
“好了。”秦韵平静道,“噩梦已经过去。”
PM 9:20
六名警察守卫着尸体。而那条进入休眠状态的蛇已经被专家拿走。
黄威刚走进剧场,就奇怪地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悲哀莫名地眺望着警察们。不,他应该是在看被警察团团围住的尸体。
“你有什么事情吗,先生?”黄威主动问他。
男子依旧悲哀地说道:“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但是,请您不要告诉我的女儿。”
黄威迟疑道:“好的,先生。我们这边谈。”
PM 10:00
黄威再一次来到了区家。区教授面色阴沉,显然极不欢迎黄威的再次造访。黄威则径直走到客厅里的相框前。看着里面的青年男女。冷冷道:“区教授,你在撒谎!”
“何以见得々”区教授平静道。
“因为非常不巧,我认识她。”黄威指着相框中的女子说,“你一定想不到,她最近回国了。其实他们两个不过是几年前。你出境旅游时,花了二十美元雇佣的临时模特。”
区教授的脸瞬间灰败了下来:“是的。我只是想给渐渐懂事的小鸥一个假象。他也有父母,只不过。死了。”
“你为什么不向小鸥说,你其实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区教授剧烈颤抖着:“你都知道了?我实在难以启齿。一个八岁的儿童,却拥有一个白发苍苍的父亲,无论如何,这是不道德的。让人耻笑。我是父亲的话,母亲又是谁,自从他两岁那年,被面具后的母亲吓到后。宛然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露面。她住进了槟州公墓旁的洞窟里,过着鬼一样的生活。”
黄威实在不忍想象那样的场景。他又问道:“白宛然当初,是有意避开吕尚文的吗?”
“不,她在云南被毒蛇咬伤了,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毒素始终无法彻底清除。所以她的面部才会一直溃烂……”区教授忽然哭得像一个孩子。“是我害了她啊。”
“她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
“她死了。”
区教授跌坐在了沙发上,双目失神。
一扇卧室的门轻轻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小男孩的脑袋:“爷爷。我饿了。”
区教授急忙擦擦眼睛。强颜欢笑:“好的,我这就去给你煮东西。”
黄威轻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这对父子。区小鸥用成人的忧郁望着天花板。空旷的屋子的灯光,在他鼻尖留下一块小小的阴影。区小鸥喃喃道:“我感觉一觉醒来。好像有些事情,再也无法回来了……”
尾声
秦韵摊开了白纸,开始写信。亲爱的:今天有人提到我们相识那天的事情了。你一定还记得,那天是一个老头挑中了你和我,他要我们为他做模特。今天我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原来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信写完了,秦韵摸出了打火机。白色的纸。蝴蝶一样地翻飞燃烧着。
给死人看的信。都是用这种方式寄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