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殇
【四】
幸好我还有朋友,倏宁说要我过去和她一起住,因为她的爸妈也是常年不在家,我答应了。
我安静地收拾着衣服,然后看到了那件曾经染了爸爸血渍的T恤,妈妈还是给洗掉了。
我又把别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准备给倏宁去一个电话,却发现妈妈在死亡前给别人打过电话,那时候她还在家里。
给谁打的电话?说了些什么?
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妈妈是一个细心的人,她仿佛已经预感了什么,因为她设置了电话录音。
是要告诉我什么吗?我颤抖着手将电话录音打开。
“嘟——嘟——”这应该是拨电话的忙音,然后那头有人接通:“喂?”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爱丽吗?是我,我是杨扬妈妈。”妈妈的声音有点激动。
“不是告诉你不要打这个电话来了吗?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有什么事快说!”那个人的语气有些诘责,有些不耐烦。
“……我老公死了。”妈妈这一句说得很沉重。
“什么?老杨死了?”对方显得很吃惊,“怎么死的?”
“死法和周徽夫妇一样!”我有点儿迷惑了:爸爸的死怎么又牵扯出一个周徽夫妇。他们又是谁?“医生给了我尸检报告,我没有给别人看。”
“上面写了什么?”对方问得急切。
“直接死因是摔伤,但是,但是我敢保证他体内有那个东西!”很清晰的,妈妈此时吞咽了一口唾液,像是巨大的恐怖降临。
“确定吗?”对方问道,“确定是那个东西吗?”显然,对方的语气也是被提了起来,听起来她恐惧的样子不亚于妈妈。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她们恐惧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我们那个时候没有清理干净,他们找我们来了,找我们来复仇来了!”妈妈此时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不要慌张,只要守住秘密,对了……”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妈妈突然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妈妈要挂断电话,她应该和这个叫爱丽的阿姨接着说的,可是此时却挂掉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爱丽阿姨是谁?原来根本没有听说过。从她的话来说应该是认识爸妈的,但是又不想让他们联系她。
爸爸的尸检报告?什么叫做“直接死因是摔伤,但是,但是我敢保证他体内有那个东西?”难道死因会和“那个东西”有关系。而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还有就是,那个周徽夫妇是谁?
妈妈所说的什么东西没有被清理干净?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妈妈所指的“他们回来复仇了”又是什么意思?
这所有的疑团一下子涌进了脑海的迂回,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大脑,然后所有的血管越缠越紧,像是有谁在背后控制着一样。
是倏宁的电话打断了我的沉思,她问我收拾好了没有。我说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明天再过去,她说这样也好,不过要我自己平静下情绪,有什么不快,可以打电话给她。
我说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突然间,我感觉爸妈的死似乎是另有蹊跷,这件事似乎有很多头绪可以被清理,也可以被追寻,譬如那个爱丽阿姨,再譬如“那个东西”或者周徽夫妇。
可是看似可以行得通的路,仔细一看都是死路,所以我决定依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
【五】
第二天,我和倏宁说了我的猜测和那个电话里的奇怪谈话。倏宁也是感觉不可思议。她问我有什么想法和打算。我说我准备去爸爸死的那个动物园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倏宁说陪我一起去,我点点头。
我对那个动物园管理员撒了谎,加上倏宁的默契配合,我们顺利地去了爸爸死亡的现场。
“你可真厉害,说谎话都不会脸红!”倏宁试图和我开玩笑让我开心些,但是我一点儿想笑的心情都没有,
整个现场空空荡荡的,惟一可以入眼的就是百鸟馆的一面墙壁,高高的,挑战着我脖颈的极限,从这个角度朝上看,阳光正好刺下来,亮闪闪的,割进了瞳孔,然后我低头。
突然,我的脑袋里冒出一个词语:割痕!
割痕。我再次抬头,在我头顶上面两米多的地方,有一条痕迹,像是被什么用外力给生生割开,然后像人的皮肤一样又愈合了,留下了这条长长的痕迹,像是突兀的小丘陵,或者说是蜈蚣更加确切,牢牢地附着在墙壁上,看上去很不规则。
墙壁上也能像人身体一样结出这样的痕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突然,我想到了爸爸手里的刀子,从爸爸摔伤的高度来说,在有痕迹的地方摔下来足以要了他的命。难道那个痕迹是爸爸死前留下的,要告诉我什么?
不过,我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面墙壁平平整整的,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爸爸是不会、也不可能在那里留下痕迹的。
可是爸爸又是从哪里摔下来的呢?脑袋里突然像进了水,疼了起来。
倏宁扶住了我,她把我搀到了角落,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摇头说没事,然后抬头对倏宁坚毅地说:“倏宁,我要去妈妈死的那个烈士陵园。”
“去那里做什么?”倏宁困惑地问。
“去那里,寻找一道割痕!”我吐出这几个字。
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测,妈妈死的那个地方,上面的墙壁上,也有一条长长的割痕。不过和在爸爸那里看到的不同,这条隆起的高度很大,应该是很用力。
究竟是谁在这里留下割痕,又是为了什么?
是要告诉我什么,还是什么别的?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陷进了一个莫名的怪圈,无力挣脱,想去看清什么,可是一使劲就会让自己往下沉,往更深的地方沉下去,明明知道会有危险,可还是要去。
【六】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没有睡意,在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是倏宁。她坐在我后面,然后像一个姐姐一样将我抱在怀里。我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谢谢你,倏宁!”
故事写到这里,应该给倏宁作下介绍了,其实我和倏宁也是认识不久,可是就像很久之前认识一样,很快成了挚友。倏宁的爸妈常年在外,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是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女孩,知道我有收集刀子的嗜好,总是给我买各式各样的刀子,然后她就说自己很开心。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她又邀请我和她同住。对于她的照顾,我自然是很感激。
【七】
关于爸妈的死,我虽然想介入调查,可是苦于没有线索,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我的生活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可就在此时,事情有了新的转机。
那天,我回家取些衣服,收拾完之后,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正在播新闻。
我将头向后仰,闭目。
“今天在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里,发现一具女尸,初步断定是死于高度摔伤,进一步的死因还有待法医的调查结果。从死者的遗物中,已经确认该死者名叫苏爱丽。”
我猛地一惊!“苏爱丽!”脱口而出,她是苏爱丽!苏爱丽!
“死者死时手里攥着一把水果刀。”我看着电视镜头往上推进,一个晃眼,我看到了一条扎眼的割痕在死者后面墙壁上两三米处,可是没有人注意到,那条充满迷惑感的割痕,像是一条安静的蜈蚣,毫无声息地攀在那里。
这个就是妈妈电话里的对方,那个爱丽阿姨吧?为什么她也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死前手里握着一把刀子,而死亡地点后面是一面墙壁,上面有一条充满诱惑感的割痕!
我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迅速提取了那个苏爱丽的照片,然后键入她的名字,立刻出现了很多关于她的信息。
关于她的信息,所有的网页都差不多:某医院的副院长,同时是一个热衷于公益事业的单身女人。
这时,我在一个过期的网页里发现一个网址,链接过期却已经加密。我利用电脑技术进入了那个网页,里面也是对苏爱丽的介绍,应该是个局域网页,而且是内部的,不过在下面却多了一句:“某某医学研究所研究员,‘空间计划’执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