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邻
文/妖 刀
妖刀的爱情课
爱情是一种受心理驱使的致幻剂,在爱的渲染下,伤害可以隐忍,背叛可以原谅,屈辱可以承受,绝望可以担负,它使人茫然也令人坚强,它会迷蒙住你那双充满爱慕的眼睛,忽略一切杂质浮尘,只看到那动人心魄的一瞥,不辨是非,无力自拔。
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我仍然不能下决心说出那个人究竟是谁,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交给亲爱的读者你了。
我们的爱情,时而幸福、时而忧伤,当人们沉醉其中甘之如饴的时候,它往往会出其不意地令人猝然醒来,丑恶而狰狞。
■
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和我关系最好的表姐到这个城市里来进修住在我家,我搬到事务所暂住。谁知不久之后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它暴露出了事务所潜在的危险,于是我决定在夏天雨季来临之前赶紧把房子修缮一下,为了不影响表姐又可以随时监督装修进度,我打算在附近找个房子租住一段时间,恰好一个开社区门诊的朋友介绍说他所在的小区里有简易房出租,我很快接洽房主谈好合同搬了进去。
这幢楼有些年头了,像过去那种筒子楼,大多数住户都在朝阳的那一面,每户只有一个大间,门口带个微型小厨房,公共卫生间和水房在楼梯的两侧。房主把它形容得像个热闹温馨的四合院,等我带着简单行李搬进去时才发现这幢楼里已经不剩几户人家了,而且家家房门紧闭,偶尔在楼梯上相遇,接触到的也是一双双警惕防范的眼睛。好在我住的时间不会太久,这样凑合些日子也就过去了。
为了不影响与客户的约期,我把手头正在办理的一些事件卷宗带了回来,试图按照长期以来的习惯利用晚上安静的时间更投入地工作几个小时。然而这个习惯却在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打破了。
我房间的左边是一条正对着楼梯的窄廊,阳光经常充满着这个空间,不少邻居都利用它晾晒衣物,住在我右边的貌似是一对情侣,晚上十点左右他们有意压低的争吵声透过毫无隔音效果的墙壁传进了我的耳朵。
男人时而烦躁地抱怨,时而好言好语地劝解,那个女人一直在抑制着抽泣声,间中夹杂着一些语速非常快的对话,似乎是江南一带的方言,我无法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寂静中这种声音尤其令人警醒,它总是似有若无地在耳边徘徊,想听却听不清,不听又绝不可能,我只得放弃工作,开着电脑看美剧,直看到天色大亮起身去水房洗漱时,隔壁的小木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懒洋洋地拉开,走出一位年轻女子。
她梳着一条高高的马尾辫,穿着长袖和短裙,脚上是双可爱的毛毛熊拖鞋,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肯定比我昨晚想象中的怨妇要年轻很多。她一手举着牙刷和口杯,用另一只胳膊夹着脸盆,一条绣着小熊图案的白毛巾和一支洗面奶躺在脸盆里。
看到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惊讶地一愣,随即展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容:“呀,新搬来的吧?”她的语调如同我猜测的那样带着南方口音。
我“嗯”了一声,对她笑笑:“你好。”不知是昨晚争吵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是事实如此,我觉得她的眼睛有点红肿,甚至脸颊上还带着些自然风干的泪痕。
我们相继走进水房,各自洗漱,不再说话,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洗面奶,散发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我先那女孩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进屋后便听见那个男人趿着拖鞋出门的声音,不久又拖拖拉拉地走回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皮鞋的脚步声经过我的门前沿着楼梯逐渐消失下去。我听见隔壁传来拉窗帘开窗的声音,电视用轻柔的音量在放着早间新闻,接着那女孩开始打电话,在新闻播音声中隐约传来她幽怨的语声和低低的啜泣,我猜想她开电视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不让邻居听到她的哭泣声。
下午的阳光穿过窗玻璃在墙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我从告一段落的卷宗上抬起头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咕响,然后走到门外的小厨房烧水给自己煮方便面。
面饼在锅里沸腾的时候隔壁的门被拉开了,女孩隔着她家的小橱柜看着我笑笑:“真香!”
“方便面还不都是一个味儿。”我自嘲地笑着回应她。她自己在家也许很寂寞吧,对新搬来的陌生邻居也这么毫无防备地搭讪。
她走过来看了看我的锅突然很兴奋地问我:“你喜欢吃辣椒吗?我有一大瓶妈妈寄来的腌辣椒。”
我不忍心扫了她的兴,“好,谢谢!”
她趟着那两只毛绒拖鞋进屋去捧着一只大玻璃瓶走出来,我借她橱柜里一双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只辣椒,一边问:“听你的口音像江南那边的人,怎么会喜欢吃辣的?”
她接过我递回的瓶子沉吟了一下:“嗯……妈妈是湖南人。”我听出话里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便不再多问。
她抱着瓶子往回走,站在门口回头说:“我叫叶宁,你呢?”
“林宿。”
她点点头,轻笑一下,走进门去。
■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很快和叶宁熟悉了起来,她是个大三学生,在一场席卷全国的疫情中被感染却又非常幸运地存活了下来,家人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希望她完全恢复健康后再复课。她的男朋友张子健是她的学长,目前在一家通讯公司工作。叶宁给人感觉是个心无城府的女孩,热情大方,很容易和别人成为朋友,即使像我这样刚相识不久的陌生朋友她也毫无保留地给予完全信任,并对我说的一切表示好奇。
闲聊中我听出她对张子健的一些抱怨,似乎自从工作以后他对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关爱呵护,甚至偶尔让她察觉到一些危险的蛛丝马迹,而对于她捕风捉影的疑心他从不否认。我和张子健接触后觉得他对她非常在意,或许他认为对那些本来就没什么的事情坦然承认是表示他对她的真诚,至少他不撒谎骗她,这正说明他应该是个不太懂爱情技巧的人,因为女人恰恰需要一些适当的谎言来维持和保护甚至美化她们的爱情。尽管他没做什么错事,忠心耿耿地只爱着她一个,但他坦诚的态度在满怀疑虑的叶宁看来却有着些无耻的味道,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矛盾就是这样产生和持续的,我无心介入他们的故事,只在聊天中旁敲侧击地劝解叶宁不必太过紧张,否则也许会适得其反,因为她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才会整天胡思乱想,找些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就会好很多。她流露出一点点想要放弃分手的意思,我真心希望她能再信任他一点,毕竟在这个时代,如此不会说谎的男人还是应该值得珍惜的。谁知就在叶宁无所适从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升级了。
自从和他们相识后,晚上的争吵时断时续,也许他们有和好或冷战的时候,也许怕被我听到而更加压低了声音。这天晚上隔壁房间里毫无声息,我拿着份卷宗看到一半,突然听见叶宁尖声地叫喊:“你再说一遍!”
接着是东西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有木质家具被翻倒了,叶宁尖厉的叫声不断响起,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叫着,像一个猝然发狂大脑空白的人组织不出语言。张子健压低了嗓音在劝着她什么,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分钟才以叶宁的哭泣做收场。
我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相声,可不管多有笑料的包袱抖出来都不能引动我的笑容,突然间很感慨自己单身一人的生活,虽然有时寂寞了一点,却绝不会像隔壁这二位那么烦恼混乱。
第二天下午我又在小厨房煮面,叶宁推门出来打招呼:“借我一碗面可以吗?我一天没吃饭了。”
我二话不说拿了两包递给她,她却摇摇头,嗫嚅着:“我不会煮……”
我煮好一包面倒进她碗里,说:“怪不得你们那么晚吃饭,原来是等他下班回来再做。他对你挺好的。”
她咧开嘴淡然一笑:“好不了多久了。都是你劝我不要跟他分手,现在好啦,被他占了先,他要跟我分手了。”
“哦?”这个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在我对张子健的感觉中,他不像是个会冲动开口说分手的人。“为什么?”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