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他是梅园社区的主要负责人，对梅园小区非常熟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居民都在他脑子里，上次我到梅园去向他了解情况，发现小区居民几乎都与他相识，他能说出大部分家庭的简单情况和背景，这对我们的侦破有很大帮助。而且你应该知道他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
“所以，他在接受某项工作之后不愿意被人怀疑工作能力，会用更努力的工作态度和更有效的工作成果来证明自己并不比身体完全健康的人差。”我明白秦阳的意思，他这样做对吴迪是一种变相的伤害，我心里有一点儿抵触，但吴迪显然是最好的协助者。
“你把吴迪支走，是不是还有些什么细节没有对我说？”我注意到秦阳身边放着一只资料袋，通常他在来找我时首先会把相关资料递给我，但这次他没有这么做。
“对。虽然三个死者都死于生物毒素，但是关于他们的死亡还是有些不相同的地方，不知道这些相同或不同点会不会成为某一方面的突破口。”
我接过秦阳递过来的纸袋，抽出里面的资料，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叠照片。
之前的刑案经历中我从未接触过生物毒素这种东西，也没有在生活中了解过这类伤害造成的后果，但从三位死者的照片上可以看出，生物毒素致死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死亡过程。三个人的资料中写明他们的身高都在170厘米或以下，而在毒素的作用下经受着死亡痛苦的人体已经蜷曲成幼儿的身体大小，尤其是陈建成，他瘦小佝偻的身体看上去就像非洲难民营里饥饿死亡的孩子。
我粗略地对三个死者进行了分析和统计，首先在社会关系资料中，他们年龄在22岁至28岁之间，身高165厘米至170厘米之间，独居，楼层均在十一至十四层之间，人际关系简单，本市没有亲戚，三人都未婚且没有固定来往的女朋友，根据他们周围的人反映，三个人性格相似，为人温和沉静，几乎没有矛盾纠纷，工作中虽然存在竞争但都不足以树立对手和敌人。
然而在他们的死亡中却各自存在着不同的差异。最早遇害的是宋满，大约死于25天前，经专家介绍，蜈蚣毒素可导致淋巴炎和组织坏死，伤者会出现全身紫癜，发生恶心头痛并有谵语抽搐痉挛，进入深度昏迷及死亡。蜈蚣毒素导致的死亡时间比较长，宋满体内发现的生物毒素是经过提纯处理的，尽管如此，在宋满的脖子上还发现了一条钢丝造成的勒痕，痕迹显示宋满被勒扼时已经死亡。既然凶手已经准备了经过提纯的生物毒素并致使宋满死亡，又为什么要另外准备一条钢丝呢？
秦阳觉得这是凶手想以此造成一个宋满被勒死的假象，但我却不这样认为，如果这三个死者是同一凶手制造的系列谋杀案，那么宋满的死就是这条线的起点，凶手并不能确定蜈蚣毒素经过提纯后会造成怎样的伤害效果，他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另外准备了一条钢丝来以防万一，而宋满的死亡并没有在凶手预计的时间范围内出现，所以他在没有确认宋满是否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用钢丝把宋满“勒死”了。
宋满死亡大约十天后，陈建成死于蜘蛛毒素，同样经过了提纯处理，蜘蛛毒素造成的伤害比蜈蚣大，这种神经性毒蛋白可以导致受害者的运动神经中枢发生麻痹，手足痉挛肌肉僵直，出现紫绀、谵妄，逐渐神志不清呼吸困难，最后休克以至死亡。毒蜘蛛对人体产生的最强烈的伤害就是临死前剧烈的疼痛，可以说被害人在因毒素效果导致真正的死亡前已经足够活活疼死了，这也是陈建成的尸体蜷曲成幼儿状的主要原因。
陈建成遇害十天后，杨简死于蝎毒造成的衰竭，但同时蝎毒所引起的疼痛也是非常强烈的，只是蝎毒造成的死亡过程相对比较短，他所经受的痛苦比另外两个人要少一些。
三个人的死亡效果呈一种递增的状态，从最初杀害宋满的不成熟手段，到陈建成痛极而死，最后杨简死于短而有效的蝎毒，说明凶手在进一步强化自己的谋杀手段，同时他也在寻找一种最方便自己的杀人方式。也就是说目前这三个死者只是凶手的试验品。
“试验品？”秦阳皱起眉头，“你是说，凶手在拿这三个人作试验？检验毒素的强弱吗？”
“对，他在寻找一种死亡效果，按照中国的五毒之说，接下来可能还会出现蛇毒和蟾蜍毒素的死亡事件，蛇毒会导致心力衰竭，而蟾蜍毒素在影响心率的同时还有很强的致幻作用，这些都是你们在近期的案件勘察中需要注意的重点。”
“为什么呢？这三个被害人有相似的地方，却毫不相干，没有明确的凶杀目的性。”
“你们办理的凶杀案大多数是有目的的，所以面对这类死亡案件时首先想到的是杀人动机，并以此作为确定凶手的主要依据。但是在心理学范畴内来看待这类连环命案，没有明确的相同的杀人动机同样也是一种动机。连环案凶手所选择的被害人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他们属于相同的类型或有相似的经历，这种隐蔽的相似性是凶手选择他们的主要原因，也许他本身有着和他们相同的经历，它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为了解除这种痛苦或者他想帮助这些人免除遭受与自己相同的痛苦，他才会以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姿态进行谋杀。另一种是无目的性的，纯粹为了谋杀而谋杀，因为心理上的一些问题导致人格严重扭曲，他需要借助各种谋杀手段来排解内心所承受的压力。如果不是凶手留下许多暴露自己的疑点的话，通常这类谋杀案很难侦破，但即使这样，连环案的受害人仍然会有些相近的联系，这些关联就是寻找凶手的重要凭据。”我尽力向秦阳阐述自己的观点，但是对于这三件案子的侦破方式却同样毫无头绪。
“你说的这些就是我心里隐约想到的东西，但是我无法像你这样分析得条理清晰，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秦阳很笃定地拍拍我的桌子，“根据这些关联，你能描述出凶手的大概吗？总要有个范围才能有的放矢。”
“说实话我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我看到秦阳的脸上现出焦虑，便向他轻轻摆了摆手。“我们坐在这里空谈，分析得再透彻也仅仅是我们在分析而已，只有到实地去面对事实才有进一步的帮助。至于其他分析，我们边走边说吧。”
杨简居住的A12楼、陈建成居住的B9楼和宋满居住的A7号楼都在梅园小区东侧靠近围墙的位置，而他们所居住的5号、12号和1号又都是朝东的房间，所以只有在梅园小区外面才能看到这三家的窗户，加上楼层的原因，不论这三户里发生什么事在小区里都无法察觉到。
每幢楼有两部电梯，各户的防盗门外相隔一米处都另装有安全门，因此每户人家站在自己家门内只能看到安全门外的情景，却看不到其他住户的大门，更不方便看到邻居家发生的情况以及访客往来。这种颇具私密性的建筑结构虽然保护了各家各户的绝对隐私，却也隔离了彼此间的关怀和照看。我注意到三名被害人的身材都属于瘦小文弱型，加上他们的性格特点，在遇到伤害时他们属于最容易遭受攻击的一类人，我无法断定他们三个人的这种相似性是凶手特意的选择还是无意发生的现象，如果是前者，那么根据这三个弱小型被害人的特点以及他们的死亡状态和周遭环境给凶手创造的有利条件，说明凶手自身应该也不属于魁梧有力的那种人，至少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同时，排除个人爱好的原因外，毒杀通常也是弱者会选择的一种谋杀手段。
“我认为凶手无意中恰好选择了这三人作为目标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他们的生活非常单调枯燥，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同时这三个人之间目前也没有发现任何联系，所以我觉得应该从梅园小区住户入手，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有可能同时遇到他们三个，了解他们的生活规律，并有可能同时与他们相识，这样才方便他不为人知地对他们下手。”
“梅园小区里的住户彼此之间有什么机会相互接触联系吗？比如你们搞的某些活动。”秦阳带我到被害人的住处初步了解实地情况后将我带到吴迪的办公室，如果想更进一步了解梅园小区，这座社区办公楼是最方便快捷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