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
文/王雄成
挖哇吧
王雄成:各位生米,真是抱歉,我这次写了一个很灰暗的故事。套用一句话来说,故事主旨就是——我的人生一半是倒霉,另一半是处理倒霉的事。
朝颜JJ:你压根就没写过光明的故事好吧?!
王雄成:呃,月末版的“杀客系列”还是能看到一点光的,虽然后来被我浇熄了……为了不对祖国的花朵们造成不良影响,在此特别提醒大家千万不要把恐怖小说当做纪实文学看。当然,另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活在童话里的孩子,会在童话里死去。
朝颜JJ:有你这最后一句,前面的话都等于白说了……踢飞你!
[一]
我最近经常会思考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寻不着答案,这让我很苦恼。似乎有人拿着细小的不锈钢铁锤在敲打我的太阳穴,它并没有选择沉默,而是像弹簧一样变得更加不安分起来。我意识到一些事情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哪怕开始的时候只有一点点,但最终都会渐行渐远,面目全非。
我所在的城市在这个燥热的夏天让我感到陌生和前所未有的恐惧。曾经有过很多关于世界末日的谣言袭击过这里,但那些最终只是沦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这一次似乎真的有些人相信了。他们说太阳黑子在这个夏天会集体爆发,世界将变成一个巨大的烤箱。我并不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只是空气里不断攀升的温度似乎总想努力验证一些什么。
这几天来警察局登记家人失踪的报案者越来越多,我这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实习警察俨然成了接待员。我拿出表格让他们填写失踪者的姓名、户籍信息、样貌特征,最后一次看到对方时的精神状况。然后我会帮他们贴上一张失踪者的照片,将整个表格装到资料袋里。这就是我的工作。有时候我也会好奇地看一眼他们写的家人失踪前的征兆,总能看到一些诸如情绪低落,难过不爱说话,或者恐惧发抖之类的词语。
我想这些人的失踪跟凶杀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确切来说他们应该是离家出走了。我将这些资料整理后堆到档案室里,或许很久以后这上面会落满灰尘。那些失踪者可能自己回来了,也有可能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警察局有很多重要的案子等着去处理,这里毕竟不是专业的寻人机构。当然,也有可能是报案者将自己的亲人杀害了,他们自认为将现场处理得很漂亮,所以来这里寻求一份心安。只是他们脸上虚伪的焦急看上去更多的像是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正式上班我已经开始讨厌在这里的工作了。
中午的时候终于忙里偷闲,我打电话约夏容出来逛街。她是我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我们一直感情很好。其实说起来我并不喜欢逛街,但是我怕她觉得我最近疏远了她。夏容撑着一把遮阳伞姗姗来迟,她将自己在电话里的抱怨又重新在我面前复述了一遍。她说,你真会挑时间逛街,这样的天气会热死人的。
我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我总在想这个夏天太奇怪了,说不定真的会死很多人。我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夏容。我只是接过夏容的伞撑到头顶,拉着她的手。
中午的温度确实太高了,像是一块巨大的烙铁紧靠在离皮肤不远的地方,似乎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闻到毛发烤焦的味道。我抬了抬头,阳光很强烈,眼前漂浮着的灰色圆块让我的头有些发涨。身边偶尔会感觉到几丝风,只不过那风像是从吹风机里喷出来的,并不比太阳的灼烧逊色。我的皮肤不停地往外冒汗,身上穿着的短袖警察制服都快湿透了。我转过头看到夏容的脸上也在大颗大颗地出汗,原本精致的淡妆看上去有些滑稽和诡异。
我拉着她的手。我们的手心都在出汗,我感觉自己的手里像是握着一条滑溜溜的蛇。
夏容看到了路边的一家甜品店。她说想去买冰激凌吃,我摇头说我不吃。夏容神秘地笑了笑,自己跑过去买了一个拿在手里。她把冰激凌凑到我的嘴边,我偏过头去,闭上眼睛。
夏容像个玩儿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坏笑道:“你的冰激凌恐惧症还没好吗?”
我点了点头。
夏容笑得更灿烂了,那笑声在我听来更像是一种讽刺。她说:“一个警察竟然怕看到冰激凌。那些罪犯只要在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你就不敢上前了?”
我没有搭话,耳朵难受极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看到冰激凌,或者是想到那个味道身体都会莫名地疼痛。要不是讨厌进医院,我早就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它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扭曲着匍匐在地,像是一个陷阱,紧紧地跟随在身旁等待着我跳进去。
夏容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的冰激凌。她没有跟我说话,我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刚才我的不回应而生气了。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僵,我决定主动同她讲话示好。
“你听说最近的谣言了吗?关于世界末日的。”我问她。
“什么谣言?”夏容忍不住好奇。
“他们说太阳黑子会集体爆发,世界将会成为一个烤箱,而我们则是被烤熟的食物。”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岂不是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肉香了。”夏容笑了起来。看来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看来你不相信?”我笑道。
“鬼才相信。”
夏容拉着我走进百货大楼,这里的中央空调高速地运转着,周遭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很多,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夏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看,这里不是很凉快吗?事实上,人类的智慧是可以战胜灾难的。”我点头表示认可,因为我也不相信那些谣言。
百货大楼左侧观光电梯的门口有很多人挤成一团,争先恐后。
夏容说:“我们走扶手电梯上去吧。”
我说:“女装在九楼呢,等两趟吧,观光电梯快一些。”
夏容摇头道:“不要。你不觉得这种电梯像是一具棺材吗?摆在殡仪馆的那一种。可以从外面看进来,像是瞻仰遗容。”
有些人听到了夏容的话,转过头来并不友善地看着我们俩。但是他们很快被后面的人推进了像棺材一样的电梯里。我拉着夏容的手往扶手电梯的方向走。她是一个总能为自己的决定找到理由的人。我站在夏容的后面,她的眼睛盯着脚底往上移动的黑色阶梯。那些长方体的黑色阶梯从地底下冒出来,然后钻进上一层的楼面里。夏容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踩在一具小棺材上面?”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我是说每一级阶梯都像一具小棺材,里面或许躺着一个死去的孩子呢。”夏容故意做了一个鬼脸。
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脚底一阵发凉。夏容今天有些奇怪,她的话总是带着瘆人的味道。这让我不得不怀疑燥热的天气让她失控了。她让我觉得死亡的气息充斥在身边的各个角落里。
好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夏装很快就引开了她对棺材的注意力。她穿梭于试衣间和镜子这条既定的线路上,而我无聊地站在一旁,对她的试装作出并不中肯的评价。大部分的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
“上次在你家看到的那个男生是你表弟?”夏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道。
“嗯,我姑姑的儿子韩哲。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所以一直住在我们家。”
“哦,那还蛮可怜的。”夏容低声道。
“你可不知道,我爸妈对他比对我好多了。尤其是我爸爸,简直对他是有求必应。”我有些丧气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是被捡来的。”
“对他好那是自然的,否则会让他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呀!”
“你真是善解人意。”我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并不反对父母对他好,可是无论是怎样的关怀,韩哲都似乎活在自卑的世界里。他就像是一个鬼魅,总是沉默地出现,沉默地离开。我一度怀疑家里怪异的气氛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形成的。虽然他来到我家的时候我也很小,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觉得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应该是有说有笑的,但是因为韩哲的存在这一切都变得尴尬起来。因为他不说话,所以我们都不能说话。因为他不喜欢笑,所以我们也跟着哭丧着脸。吃饭的时候是这样,看电视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了十几年。我想等正式参加工作了,我一定会搬出来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