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终结者

先来看看那个“Green”是什么意思吧?林瓷心里想着,随即走到书架旁。

神父似乎没有英文书,那么这个“Green”的意思就是“格林”或者“绿色”。自己似乎有一次听神父说过他在看格林童话,那么先从这个格林童话入手。

林瓷伸手取下书架上的《格林童话》,打开翻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如果非说神父留下些蛛丝马迹的话,那么就是在《睡美人》那篇的一个小折痕。但他相信那是神父无意所为,因为折痕不止一个。

林瓷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书架旁寻找一本与绿色有关的书。没有,完全没有,哪怕是一本绿色封面的书都没有。

林瓷犯难,难道这绿色指的不是书?随即抓抓头,在椅子上坐下来。无意间瞥见窗台上摆着的一盆仙人球。不知怎的,那仙人球看上去不太精神。

林瓷一个激灵。对了,绿色指的也可能是植物!于是扑过去,小心翼翼捧起花盆仔细打量,许久才看出仙人球左下方有一小块的颜色和别的地方有点不同,颜色微微发黄。林瓷当下起疑,端着盆子跑到洗手间,拿出钥匙在球身泛黄处轻轻挖了一下。谁知道那仙人球在林瓷小小的一个动作下便四分五裂了,球心明显被人挖空了。

林瓷低头看看仙人球的切口,突然无语了。因为他发现仙人球的切口居然是用强力胶粘合到一起的!神父啊神父,强力胶哪里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用?不过林瓷随即发现仙人球的四个切片都被神父用细钢丝勾起来,如果有人从外部强行切开仙人球,那么球心中间绑着四条细钢丝的小型炸弹就会爆炸,虽说这种炸弹的杀伤力很小,但是足够毁坏仙人球里面的东西——个比电话簿还要小很多的本子。

林瓷小心翼翼拿出小本子,然后重新把仙人掌拼到一起,去神父的抽屉里拿了强力胶勉强把它们粘合起来。

这样都可以?真该记住这个强力胶的牌子。林瓷小声叨叨,紧接着把仙人掌放回到窗台上。

神父本子的扉页明明白白告诉林瓷,他应该在神父的住处读完笔记并销毁掉。

林瓷叹口气,走到马桶上坐了下来。如果有人无意间走到神父的房间,想必那人也不会专门跑到厕所来看吧!

林瓷的娃娃

林瓷从教堂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光线暗淡,对面大厦走出几个人,林瓷瞥了一眼,发觉其中一个背影很熟悉。但林瓷没有停,依旧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完全被神父的笔记吓到了。神父对自己的称呼、神父述说的历史,全部都让他无法一下子接受。

神父叫他外甥,说他是自己的舅舅,说他由于某种原因归到主的怀抱,说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妹夫很多年之前就死掉了,一定不会让林瓷拥有孤单的童年。再然后就说了横贯整个历史的骗局。

林瓷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路边街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孤单地屹立着,表情和林瓷一样落寞。

林瓷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遇到娃娃的情景。那时候夏天的气息和现在一样浓郁,自己从公司出来回了家,却在家门口发现三个男人。他们似乎在等什么,见了自己后便是满脸的微笑。他们问自己,能不能把一个箱子暂时放在他那儿,说完还拍了拍身旁的大箱子。箱子是装冰箱的箱子,正中间写着两个大字:海尔。他们说楼上的住户买了冰箱,已经付了钱,让他们送过来。可是他们过来后才发现楼上的人不在家,所以想试着问一下能不能暂时放在他那儿。自己是一向不与邻居交往的,没想到当时居然轻易答应了他们。只是过了不久才想起来,自己的楼上原本是没有人居住的。但太过匆忙,竟没有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于是这箱子便在自己家里占有了一个角落。后来箱子落满了灰尘,自己索性打开看了看。

他的娃娃就是这样进入到他的人生的。

林瓷在街灯旁停下来,倚上去。缓缓点燃了一支中南海,他并不吸烟,而是看着烟火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往回走了一阵,到了教堂对面的大厦楼下。然后花了两百块钱向值班保安买了一次看昨天录像的机会。

他的娃娃果真活了,穿着他熟悉的高领口素色袍子,腰身柔软,一步三摆,从门口走过来。接着上了电梯到过某处,再然后就和三个人出了大厦,不知所踪。那三个人看上去有点面熟,像是把娃娃送到他身边的那三个。

就像神父说的那样,他会在某个时刻看到活着的娃娃。林瓷没来由的头痛片刻,匆匆上路。

神父的笔记

神父的笔记本,林瓷并没有销毁,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口处。

林瓷回到家后,又看了一遍,仍然觉得惊心动魄。

吾外甥林瓷见:

你看到我的笔记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费尽心机地想要做一件事真是很麻烦,我试验无数次,才发觉把笔记本放在仙人球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那个牌子的强力胶果真是个好东西。

好了,长话短说。

三十年前,我正值盛年,虽然没有大成就,但也算是考古界的一颗新星。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推动了命运的轮盘。事情再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楚河带队去了塔里木盆地,挖掘被称为“上千口棺材的坟墓”的新疆罗布泊小河墓地遗址。

你不能想到在我们的洛阳铲下出现的东西。谁都不能想象。

我们挖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女性尸体。她衣着高贵,黑色长发中分,头上戴着尖顶毡帽,双目微合,好像刚刚入睡一般,薄嘴唇勾勒出一个笑容,这就是传说中的“微笑公主”。为此我们一夜狂欢。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于考古工作者来说,知道历史原本的样子比一切都重要。

不过,在我们继续挖掘遗址的日子里,我开始发现楚河越来越魂不守舍,即使和他面对面谈话都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终于在一个夜晚,我知道楚河到底为什么这样了。

他居然跑到储藏女尸的帐篷里,对着女尸喃喃说话。这使我深深震撼,但同时开始不解。那时候没听说过“恋尸倾向”这个说法,但是看楚河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厌恶起来。同时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却因为这,我悔恨了一辈子,最终投向主宽恕的怀抱。

罗布泊很少下雨,星星点点也令人开心不已。我看见楚河一个人出了帐篷,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十分钟后发觉他仍没有回来。在罗布泊这种地方,孤身一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按照考察队的规定,如果一个人出去十分钟后没有回来,其他队员就有去寻找他的必要。我稍稍安抚了其他队员,然后自己追出去。

楚河果然在女尸所在的帐篷里,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没几秒钟后楚河做出一件令我大跌眼镜的事情:他吻了那女尸的嘴唇!原本在帐篷缝隙里偷看的我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扭住楚河。谁知他突然倒在我身上,我伸手拍拍他,却发觉他没有任何反应伸手试试他的鼻息,呼吸居然停止了。

我急忙放下楚河,跑回去叫人。等到我带了一大帮人跑过来时,发觉楚河的身体已经凉了,而棺木中的女尸却不见了。我们跑出帐篷发觉一排脚印往沙漠深处延伸,脚印很小,绝对不是队里任何一个人的。我们当时还没来得及把挖到不腐女尸的事情上报,大家商量后,都觉得上报只会被批判称为封建迷信。所以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开始陷入悔恨的深渊。开始痛恨自己没能救得了楚河,幸好万能的主为我敞开了怀抱。

后来我又看到过那个女尸,她似乎对现代的生活相当熟悉。

我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她和三个男人在一起,所以开始进行调查。不过这么长的时间,我也没能够接触到真相。忘了说的是,楚河死的时候,手中握着一个纸片,纸片上写着的,就是我写给你的那个“Green”和遗嘱,可惜大概除了他,再也没有人明白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了。这个笔记本也是按楚河的意思留给我的,前部分都是他的研究,他原本让我看完之后烧掉的,但是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而是私自留下来了,算是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