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终结者

文/左小手

　　在这篇文章中,我努力不说火星话。(笑~~)一直都想写篇关于童话的文章,就像朝颜JJ所说,我有很浓厚的童话情结。生活已经足够真实,如果缺了童话作为调味品,那么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就不会是大猩猩了。好吧,如果你看完本文之后对童话的梦想破灭了,那么把我关到动物园去吧!预定铺位中。

“放心没人和你抢,你自己去吧!”朝小颜转身离去。

我就这么进了动物园了?

呃。那记得在牌子上写上灵长类——肉食。

写全了的话是: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

丁叮已将人拉走……

落地窗被夕阳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对面教堂的花窗玻璃也变得生动起来。

和晚风一起出现在街角的是一个穿黑衬衫的男子。他走得很慢,低垂着头,双手藏在口袋里。

他似乎漫不经心,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在某处停下。

大大小小的尖塔尖顶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高大的钟楼屹立在教堂西侧,似乎那里距离夕阳最近。最高的塔尖位于平面十字交叉处的屋顶上,往下看才能意识到窗户的细高样子,扶壁和墙垛则是被精巧的雕刻淹没。

那男子叹口气,稍作踟蹰便迈步进入到教堂。

这时候,夜色逐渐笼罩上来。

转动的命运之轮

大片彩色玻璃宙停留在房顶上,夕阳微弱的光芒赋予它一副悲天悯人的气息。

门旁的圣水缸发出些许凉意,被无数人的手指感受过的凉意。

穿着黑衬衫的林瓷,转过身,看了看正门上被他以目光洗礼过无数次的玫瑰窗,终于松懈下来。

唯有在这里,他才能平静。林瓷似乎和教堂一道习惯了这个时辰的空荡荡。

心情突然变得急切起来,似乎此刻主的怀抱只为他一个人敞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离主近一些,更近一些。

到告解亭仅仅几步的路程,林瓷居然是用跑的。穿着绿色弥撒服的神父站在告解亭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等他很久了。

神父见了林瓷,先是朝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带他一起划了十字圣号。

林瓷在告解亭坐下,感觉周围的黑暗一下子靠拢过来,他低头片刻:“请神父祝福,我罪人愿在教会内悔改。”

感觉神父朝自己点点头,林瓷突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神父看不见身旁人的表情,却也晓得那人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安静的去处,竟也没说话。两个人就那么一直坐在黑暗里,直至天色渐晚,教堂彻底被黑暗淹没掉。

等到林瓷出了教堂的门,神父才叹口气,突然在跪凳上跪下来,对着圣台不住念叨:“命运之轮,你无情地转动,你恶毒凶残,捣毁所有的幸福和美好的企盼……”

这次他来,居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神父任思绪把自己扯得老远。

他年少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年少的时候,不管他的青春以何种状态展现出来,旧时光永远是被人铭记最深的。

那时男人还是少年。

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身上都有一些自卑的情绪暗自生长。林瓷出生后不久,他的父母就意外身亡,其他亲人懒得带着一个小累赘,索性把他丢到孤儿院,任他自生自灭。

林瓷在孤儿院里,从未与别人有过密切交往。即使在他长大后,孤儿院白胡子的院长还是不住感慨,他几乎是他见过的孩子中最沉静的一个。

林瓷就是躲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笑看着大家闹却迈不出腿的那一个、就是在有人来收养孩子时被挤到最远处的那一个、就是跌伤了痛得要命却从不给别人讲的那一个,就是那个别人嘴里的墙角娃,那个人们因为墙角的原因才记住的孩子。还好,他听话,他乖巧,他无所要求。赏赐便是叔叔阿姨院长伯伯给的别人玩够了的洋娃娃。于是待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玩耍的,又多了几个娃娃。

那些娃娃眼睛大大,睫毛长长,头发或许是直的或许是卷的,或许还带着廉价的塑料王冠。腮帮子鼓鼓的,微笑被人以简单的笔触勾勒出来。衣服色彩缤纷,样式让人看着都觉得繁琐。

林瓷就在角落里慢慢长大。对于抱着娃娃的小孩子,大人们都觉得可爱,还可能顺手塞给他两块糖吃,顺便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但如果一个男孩子到了小学三年级还抱着娃娃睡觉的话,那么他总会被人说道。

那时快放暑假了,夏日的气息充斥得满满的。

小学三年级的林瓷虽然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但也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孩子。他每日放学回到孤儿院后,第一项任务就是去看自己的娃娃们。娃娃们在林瓷的房间里静静地等待他,似乎是为了迎接他一直一直笑着,却从没有人知道他们维持那个表情有多么辛苦。

林瓷记得那天天空的样子,干净透明的蓝色,像是他最喜欢的娃娃眼睛的色彩。

他拎着书包直直冲进房间,发觉他的娃娃们被人丢在地上,洁白的小脸和衣服上多了几个脚印。金色的发丝散落了一地,风一吹便散开了。小王冠被踩碎了,露出里面惊心动魄的黑色塑料。娃娃的脖子被人扭断了,泥巴粘在睫毛上,神情无助地看着门口。

林瓷呆住了,身子一滑,在门口坐下来。就连他最爱的娃娃都不要他了。所有本该爱他的人都不在了,过早离世的父母、甚至是一直作为默默支撑他人生的娃娃,也不在了。

如果爱不在了,那么恨吧!

林瓷去找那些毁坏他宝贝娃娃的坏孩子拼命。没人想到平时温顺如绵羊的林瓷,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就化身成了小老虎。

当院长从外边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林瓷已经成功地抓破三个人的脸,打破一个人的头,还有一个男孩子被他吓得跑到女厕所躲起来。当然他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老院长气得白胡子都竖起来了,拎着林瓷的耳朵狠狠骂了他一顿。林瓷却是一言不发,连辩解都没有,只是傻傻看着窗外天空的颜色逐渐暗下去。

院长拿他没办法,只好对他象征性地稍作惩治。林瓷回到房间后把地上残破的娃娃收到一个大盒子里面,然后带到孤儿院后山上埋起来了。

不过林瓷的娃娃情结倒是延续下来了。即使在他离开孤儿院自立后,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伟岸男子,他选择的职业仍与娃娃相关。

现在大街小巷流行的娃娃,有一多半是他设计的,还有一小半是模仿他的设计风格。他每次走在街上,都能看到自己设计的娃娃陪在不同的人身边,过着不同的生活。这种感觉,大概就叫做幸福吧!但是林瓷不再拥有娃娃,隔了那么久,他才发觉真正属于他的娃娃还没有出现。

长大后的林瓷,开始习惯日日等待,开始习惯不断行走,只为了早一点遇到属于自己的娃娃。

林瓷的秘密

神父记得林瓷第一次告解的时候,语句吞吞吐吐,还时不时偷偷看他的表情。他只肯讲他的童年和现在的生活,却从不多说。神父知道他还不信任自己,索性做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不过真主的光芒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神父发现林瓷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林瓷说终于他找到属于自己的娃娃了。他的娃娃有着苍白的肤色和浓黑的眼圈,穿着线条锐利的素色长袍。她的手指白嫩如藕,她的长发乌黑如檀木,她的笑容则是只绽放给他一人。

她是他的。从头到脚全部都是。

林瓷说他抱着娃娃的感觉,似乎就是拥抱。在夏天的时候,娃娃抱着很舒服,很凉快。说这话的时候林瓷有不容忽视的自豪,他的娃娃永远是最好的。他说给他的娃娃洗澡总是一件麻烦的事,他的娃娃占据了整个浴缸,他总是习惯给她一个小女生喜欢的泡沫浴或者玫瑰浴,他给娃娃的,永远也是最好的。

神父足足听了两年约合104个周日的告解,终于觉得不对头了。林瓷对他的娃娃的感觉,越来越像爱情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娃娃的话,作为神父全然帮不上什么忙,顶多是劝林瓷去看心理医生。但是神父无意间听了醉酒后的林瓷的告解后,开始觉得林瓷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了。林瓷的娃娃,有着在人类中也算是上流的外表和弹性良好的皮肤,虽然体温极低,但是似乎外表上看去与常人无异。如果非要说那个娃娃的不正常之处,那就是林瓷的娃娃明明是一具长期不腐烂的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