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自那天起再也不可追

他声音低低地徘徊:“这么晚了还工作?”

张芸自嘲道:“是啊,我不工作谁养我啊。”

她的脑海里又映出那件大衣,不禁捶胸顿足,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难得遇到一件喜欢的衣服,可是买不起它。

张芸这才反应过来绍安是特意大半夜跑过来的,有点受宠若惊地问:“对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来拿东西。”绍安走进来把手中一个袋子放到桌上,又取走一样桌上的东西。随后他很快离开,张芸刚想提醒他忘拿了带来的东西,但借着幽暗的灯光,她突然觉得那个袋子很眼熟。

那上面映着的标示是一个衣服的牌子。

而那个衣服……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捞过袋子,把里面包好的衣服一点一点地拉了出来。

是那件贵得要死的皮草大衣。

五:只有他才能送出这么糟糕的手信

深夜,黑洞洞的工作室。

落地窗上投射出张芸的剪影,她手上呆呆地捧着皮草大衣,像一幅凝固的抽象画,定格了很久很久。

她摸不清绍安的意思,他那么抠门的人居然会买这么贵的大衣送给她,除了某种昭然若揭的意义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她不是感情上的笨蛋,还没迟钝到对方做出这么明显的举动之外还能少根筋地自欺欺人。

脑海里闪回某些画面:机场里他一本正经地问话,深夜二点时扔过来的牛奶,和在凌晨熬了一夜浮肿的脸。

她捏紧衣角,丢脸地发现自己好像活回去了,像一个女高中生听到喜欢的人表白时那样颤栗惊喜。

可她毕竟不再是高中生了,这种感觉过去之后她马上思考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思考的问题。

比如绍安今年才大一,相差好几岁,属于姐弟恋。三年一代沟,中间那可就是洪流。

再比如绍安长得实在太令人缺乏安全感,从一而终就显得更艰难。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她根本没那个信心能走到最后。注定是无望的恋爱……她根本不想尝试。也是因为这个原则她才一直没有跨出恋爱这一步。

她有时候很讨厌自己这种性格,因噎废食,太自私而怕被伤害,就闭关锁国,谁都不让进。这一次……她照例没有那个勇气。

绍安能够给她她以为再也体会不到的初恋感,就足够了。

第二天她把那件大衣细心包好,还给了绍安。

他冰着脸凝视着袋子,并没有接。

“你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吗?”

“对。”

“那为什么不要。”

“我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买,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他拉了拉厚厚的手套,把袋子接过来,看着张芸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知道了。”

那笑容仿佛一道流火,摧枯拉朽地把她的整片内心烧灼,余火仍热烈地拂过她的脑海,最终化为漫天灰烬。把她的世界零落成遮天蔽日的黑。

总觉得……好想错过了此生难遇的良辰。

张芸挤出一个笑,说最后一天了,我们去逛街买点手信带回去吧。绍安说好。

香港的街道那么拥挤,仰起头就是把街道圈起来的高楼,天空仿佛在这里有了边际,又像一道囚笼,里面的人画地为牢,张芸也身在其中。

两人去了很闻名的独立书店,书架很高,店里放着粤语歌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张芸在书架上细心地找感兴趣的书,侧过头去看,发现绍安已经拿了一本书走到木桌旁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这家伙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张芸觉得好笑,不知不觉就站在角落里偷看他。虽然涂鸦的举动很猥琐,但他浑身沐浴在日光里,显得圣洁温柔。落地窗外的人群四处涌动,而绍安宁静地坐在那里,像中世纪的油画,触手可及又望尘莫及。

店里播放着一首粤语歌,绍安闭起眼侧耳倾听,头轻轻晃着,眉间却皱起。

然后他又提笔在书上龙飞凤舞。

最后他把涂鸦的那本书买了下来……送给了张芸,说这就当我送给你的手信。

那是一本非常正经的名著:《百年孤独》。

张芸随意翻了翻书,里面被画了好多哭丧着脸的喵星人。

六:你的眼波如春水映梨花

从香港回来后生活又步入正轨,她还是在分公司打工的苦逼小青年,绍安照例掉进钱眼里,学校餐厅两头跑。

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幻梦,除了她的书柜最顶层多了一本《百年孤独》。

收到西装男的短信是回来之后很久的事了,他约她出来吃饭,地点还在绍安打工的那家餐厅。

她自从回来后就没见到过绍安,这回和其他人出去吃饭,反倒顺手推舟地看见他。

绍安还是穿着那一身黑白制服,戴着白色的手套,黑色的领结装点在他细长的脖子上,就像一只黑碟栖息在曼陀罗上,散发着危险的蛊惑气息。

就在张芸偷觑他的时候,他也看到她了,但他很快收回视线,手上端着托盘目不斜视地走向别桌。她心情一沉,西装男立即关切地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另一个服务员上前来,张芸兴致缺缺地胡乱点了一些。

西装男忽然把手覆到她的手上,张芸浑身鸡皮疙瘩噌噌噌往上冒,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搞得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他毫不在意地收回手,翩翩有礼地说:“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想问你。”

“哦……你问。”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我父母?”

张芸眨了眨眼睛:“哈?”

西装男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还没说完,突然被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了。

张芸此时脑子里差不多呈浆糊状,只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菜一一端上来,趁着间隙突然把一张纸巾放到她面前。她像被电流击到,头唰得抬起来,就看到来人不是先前的那个服务员,而是绍安。

绍安细长的眼睛对上她,温柔的眼波如春水映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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