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
“那你就此罢手了?”
“是啊,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郁清桦的反应不正好证实了我的推测吗?而且同一个有财有势的成功人士抗争,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我一个小人物能承受得起的。”
陈思源把双手往胸前一抱,点点头,说:“难怪你如此不喜欢郁清桦。”
“是的,所以你看,我的作案动机、时间、工具,其实一样都不比童滢少。我和童滢同住,要拿她一个挂饰再简单不过,以童滢的个性,这小东西缺一个少一个她不会发现,而且,我很有可能一年前就有了杀害郁清桦的想法,早早偷到了氰化钾,生化学院的实验器材管理并不很严格。”
陈思源笑笑看着我,“把疑点往你自己身上转移是不靠谱的。”
“你们警察不是只讲证据吗?”
“是啊,给我一个更合理的推断吧,只有方向正确,找到的证据才是正确的。”
“顾君妍。她和郁清桦的恩怨,甚至比我来得更早更深。这次交换生计划的大学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郁清桦死了,她就成了唯一候选人了。”
“她难道不怕事情败露?”
“你们有证据吗?我研究了整整一夜——没有指纹、没有目击者、没有药物残留,完美得好像根本不曾有人进入郁清桦的房间,更不可能下毒。”
“你就不要打击我了。”陈思源长叹一口气。我们两个同时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我打起精神问道:“童滢她还好吗?”
“嗯,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拘留室。我听同事说,她情绪很低落,并不十分配合我们的调查。她承认挂饰是她的,也承认在9点半之后进过郁清桦的房间,但是她说是郁清桦打电话让她去的,警告她不要再和管家明来往。她不承认下毒,更不承认偷过实验室的氰化钾,她辩解自己去生化实验准备室是为了看用来做电击实验的荷兰鼠。据我们了解,那一天生化实验室根本没有安排荷兰鼠电击实验。鉴于之前做口供时童滢欺骗我们说没有出过房间,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
我坐直了身子,“无论如何,我永远坚信童滢不会杀人。”
7
三天后,陈思源告诉我,他们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能够证明顾君妍杀害郁清桦。
几乎陷入死局,我偶尔和陈思源通话,最终都以沉默收场。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管家明突然电话约我见面。
赶到咖啡厅的时候,管家明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侍应生的服装。
“欢迎。”他替我开门。
“不影响你工作吗?”
“不,我和同事换了班。”
管家明引着我往里走。刚刚入座,就有年轻的帅哥递过来菜单,“嘿,家明,你的女朋友个个如此漂亮!”
“别瞎说,这是我的学妹。”管家明的脸色变了一变。
“学妹。”被叫做阿允的年轻人眼神暧昧地看了我一眼,“请问美女喝点什么?”
“我随便。”我把菜单推给管家明。
“两杯橙汁吧,加冰。”管家明看着我说,“听童滢说过,你喜欢橙汁。”
我点头:“我也听童滢说过,你的记性一向很好,一些细微的事情都会记在脑子里,所以以前你总是把童滢照顾得很好。”
管家明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没有答我的话。我看着他,表情、语气、眼神,……都是我熟识的那个人,平常得像任何时候一样,可这样更奇怪不是吗?他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因郁清桦死去而应有的悲伤。
我们沉默了片刻,管家明开口问:“童滢还好吗?”
“我也不清楚,还在调查期,没法和她见面。陈思源说她的情绪低落。”
“漪澜,你并不相信童滢会做这样的事情,是吧。”
我点点头,管家明嘴角牵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说:“我也不相信。”
“但是所有的证据都对童滢不利,她同郁清桦的过节,装有氰化钾的许愿瓶,而且她曾进入过郁清桦的房间。”
“童滢去郁清桦的房间做什么?”
“据她所说,是郁清桦打电话让她过去,警告她不要再接近你。”
管家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一会儿之后,他的脸上又渐渐浮现出尴尬来,“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这时,两杯橙汁送了过来。
我默默地喝了几口,心里想着事情,手上的吸管无意识地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管家明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我记得清桦也爱喝这种甜腻的饮料,而且喜欢喝完后吃里面的冰块。”
我停住,抬头疑惑地看着管家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有段时间她常常来我的研究室,每次来,除了带着笔记本电脑还总带着饮料和冰块,开机前必定先喝一杯饮料,然后一边嚼冰块一边读报表。我有次好奇,问她,她说她习惯咬着冰块思考问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是很久吧,几个月前。”管家明坦诚地答我。
“所以,几个月前你们就……”
“不,那时候她主动接近我,我起先也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她是对我们研究室的一个项目感兴趣呢,你知道,郁清桦他爸爸是做软件的。”
“其实,你并不是十分喜欢郁清桦吧?”我直接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管家明看着我,语气平静,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我这样问。
“因为我看不出你对她的死有表现出丝毫的悲伤。”
管家明淡然地笑了,“如果说到感情,我对童滢才是真的有心。”
“那为何选择了郁清桦?”
管家明垂下眼帘,好似在思索这个问题,“大概是一种诱惑吧。”他轻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些欲望不论埋得多深多久,一旦它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换作谁都会不可挽回地被诱惑。”
我无法再问,如果管家明是指他清贫的出身和郁家显赫的财势,那么我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
8
回到寝室,发现灯火通明,桌上的计算机正闪烁着多啦A梦的屏保。原来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关灯关电脑。
我走到桌前一晃鼠标,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案发现场的俯拍图,图片正中是一个茶几,茶几上有一个大号保温杯,一瓶500ml的可乐,地上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杯。
记得管家明打电话前,我正把陈思源给我的照片又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屏幕定格在这一张照片上,那时就觉得这张照片看起来有些奇怪,却想不出奇怪在哪里。
我盯着屏幕,眉头又一次皱起来——可乐,玻璃杯、保温杯,到底是哪里不对。我一边放包一边坐下来,随手拿过一瓶酷儿拧开盖子,刚把瓶口凑到嘴巴前,脑子突然有一道灵光闪现。原来如此,难怪一直觉得照片上这三样东西看着有点别扭,一般人喝可乐都习惯拧开盖子直接喝,即使郁清桦喜欢倒在杯子里喝,她为何又用保温杯装了一杯清水呢?难道一边喝冷饮一边喝热水吗?合理的解释就是——保温杯里面装的本不是热水,而是冰块,就如管家明所说的那样,她喜欢在可乐里加冰,一边思考问题一边嚼冰块。
如此一来,密室杀人的手法就有了新思路,童滢的嫌疑就可能排除了!想通的那一瞬,我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甩上门就一路狂奔。
跑到咖啡厅,我不顾门口服务生诧异的目光,直接找到和管家明谈话的包厢,推开门,管家明还坐在里面,保持着我离开时那个沉默的姿势。
看到我进来他诧异地抬起头,有点意外,却又似乎,有一点期待。我做了三次深呼吸,稍微平复了一点呼吸。面前的管家明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开口。
“管家明,告诉我,你杀害郁清桦的动机。”
管家明竟然微微地笑起来,如释重负一般,我听到他很轻地舒了一口气,抬头认真问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首先是那个许愿瓶,假使是童滢偷了氰化钾,她为什么要挑选一个具有个人标志的工具?”
“或许她那天只是临时起意,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就用了许愿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