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

的那个人眉头紧锁,就是沈文。

这农田为什么这么空旷,没有一个遮掩的地方!我呼哧呼哧地喘看气,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咙般的难变。“在想躲到哪里吗?我来告诉你。我觉得这地下倒是不错的藏身之所。”

我回头,一阵劲风吹来,乱了我的头发更乱了我的思绪。眼前是沈文和一些凶神恶煞的人。车子停在他们身后,他们如得意的猎人般瞧着我。

我瞄了一眼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警车还没来!难道当时躲在暗处的我也被摄像头拍到了,楚青也被捉了?

见我不说话,沈文说:“老弟,你怎么又回来了呢?不是采访完了吗?”

“上司觉得采访的不够,觉得还有很多潜力没有挖掘,所以我又来一次。”这种谎撒得并不聪明,甚至有些可笑,但是我还能有别的回答吗?

“那也没有关系,我没见过你来采访呀?可能你在路上就失踪了吧。”此刻看起来他那件斑斓的衣服正狰狞地向我逼近。

“果然还是厂子有问题啊。那些衣服根本不是你所谓的什么腈纶、纯棉,你根本就是回收了旧的衣服直接改造。”是的,从那小女孩说出穿了衣服会浑身发痒我就觉得一定是染料有问题,可是听说衣服是纯白色的,而且采访时印染环节又没有什么问题,我和楚青才明白有问题的是衣服本身而不是颜色。

“哦?你没进来却知道?”沈文似乎一点也不怕我揭穿他,而我竟然猜中了,可惜现在不是惊喜的时候。

“我还知道你非法监禁他人,那些工人都回不了家吧。没想到原来低成本的背后是这样的代价。”我根据他的上市价进行了简单计算,可是发现仅仅纺织工序不足以让产品价格如此低廉,一定是还有其他地方有问题,比如说劳动力。他向前走一步,我向后退两步,可是腿脚还是不听使唤地使不上劲,我的每一句话都无法阻止他靠近我。警察!警察怎么还没到!

“你的确知道得太多了。光从表面和细枝末节就能分析出来,看来我的安排还是不够细致。”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捉住了衣领。

突然间我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不见了,整个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球再无法听我指挥半分。我这才发现什么东西穿过了我的身体,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向外奔跑。

还能动的,还能动的,我笨拙地将手伸进口袋,摸到手机的那一刻我欣喜万分。从刚刚开始一直奔跑的我根本没有时间摸出手机,而现在站在生死之间我却仿佛有无数时间来拿它。我盯着眼前的沈文,无法看到手中的手机,于是凭着记忆按键盘顺序点开通讯录然后向下翻五个。

糟糕的是沈文身边的人发现了我这一举动,我不知道那人什么长相,但是他一脚踢掉了我手里的手机。然后我听到手机被碾碎的惨叫。与此同时,沈文手里的什么从我的心脏和肺部疯狂地穿梭,能感觉到他是被激怒了。他一边这样做,一边疯狂地叫:“不许报警!不许报警!”

最后我瘫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反驳的力气。我想说,我没有报警。我只是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已经有两年没回家了呢,或者说竟然两年没回家了呢。

他们把我埋在了那里。土一层一层落下来,然后天黑了。想起那首诗。我在泥土下哭泣了起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意恐迟迟归……母亲亲手缝制的绒衣被弄得千疮百孔,我好伤心。还好,我有提前把那个微型摄像机放进那个曾经令我羞愧的黑色绒衣的内夹层里,那是今后谁找到我并摧毁“春晖时尚”的证据。唯一遗憾的是,手机上的选项永远停在了“母亲大人”那一栏,还没来得及拨出,而中秋回家的诺言又无法兑现了。从期盼家里的电话到害怕家里的电话,我不敢面对的不是妈妈,而是自己。直到这时才那么想听老妈再跟我唠叨点儿什么。每次都是,信誓旦旦地说回家。可是到了时候总以许多借口推托。是不是作为一个游子,我很不合格呢?

6

9月22日 中秋节

楚青坐在回家的列车上思绪万千,昨天匆忙的离别之后就再也没有等到郎岩。她天真地以为郎岩会如约相会,或许会晚那么一会儿。可是等了整整一晚都不见人影,才忽然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郎岩嘱咐过要报警的,而自己为了能再次回访那个危险地带、为了钱把报警的事撂在了一边。

这天楚青在公寓哭个死去活来,然后毅然决然地向单位申请了辞职。她知道,事情一过,什么线索都会被处理掉,羊已亡,补牢又有何用。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会变成这样。尽管知道了内幕又怎样。“春晖时尚”黑心地用二手布料和旧衣物改造出售,什么限量版,什么新创意,不过是在那些旧东西的本貌上加上它擅长的视觉效果和奇异色彩。

列车驶得飞快,逃一样地离开那个城市。楚青信手翻开对面一个少年的一本绘本漫画,看了那图与字,眼泪一下子决堤了。书上的字是这样的:

以为有了翅膀,就会变成一只乌

以为变成鸟之后,就可以拥有自由

而今,拥有了期盼的翅膀

却只能在小小的空间里,飞翔,遗失了自由

原来自己还是搞不懂

是想要翅膀,飞翔,或是自由

还是只要一种追求飞翔的感觉

谁家的儿女没有父母,谁家的父母没有儿女。而她楚青,究竟做了一件什么事啊!

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格回家的楚青,终于回家了。

9月22日 中秋节

沈文跪在墓前呢喃着什么。在这个团圆的日子,这里是这么的凄凉,秋风瑟瑟,像是要将沈文的话带向彼岸。

“妈,我现在已经再也不必穿别人剩下的衣服了!我要让他们穿那些东西!”沈文依然穿着那件花衣裳,那是母亲临走前给他留下的唯一宝贝。那些色彩并不是涂抹而成,而是拼补而成的。

而他沈文的此种举动又有谁能理解呢!

9月22日 中秋节

她把新织成的毛衣叠好然后开始准备面条。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儿子一会儿应该就会到家了。她在电话里没有告诉他,她织了一件新毛衣给他。很久之前学了一种新织法,也选了好看的颜色,在中秋这天终于赶完了。她擦擦有点酸胀的眼睛心想,这件毛衣儿子穿出去一定不会再出现被别人嫌弃的事情了。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锅里的面坨了,她又展开衣服端详,一边看一边念叨:“小岩呐。小岩。”感觉眼睛突然很酸,酸得难受,眼泪就不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沾上毛衣即化了进去。她又重新叠好毛衣挪步到窗边张望。夕阳刺到了眼睛,光芒下。仿佛儿子正在路上往回走,手里还拎着电话里提过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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